“小曦,你醒了?”
晨曦扭头,霎时骇了大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蓬头垢面、满脸胡渣的言洺,开口正想问怎么回事,喉口处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伴随着痛楚,记忆犹如洪水般汹涌扑来,某些画面不可抑制地出现在了眼前。
想起那间阴森诡异的小屋以及辛宜鬼魅般的表情,晨曦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抬眸盯住言洺,晨曦怯怯道:“辛宜……”
像是看穿晨曦心思般,言洺握住她的双手拍了拍,宽慰道:“别害怕,她已经被抓住了。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再伤害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好吗?”
闻言,晨曦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她还活着?现在应该是在医院?可她又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她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听到一声巨响,是言洺吗?可当时他人在蔺安市,又是怎么用那么短的时间赶过来的?
晨曦脑子里有一堆问题,可还来不及开口,这边言洺已道:“你先等等,我去叫医生。”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可人已跨出病房,言洺脚步又是一滞,停顿片刻又转回身来。
晨曦狐疑,歪头茫然地看向言洺,正欲说什么,言洺已大步流星地走到床前,一把将晨曦狠狠地揽进了怀里。一时间,晨曦怔忪,感觉到拥着自己的强壮身体正剧烈战栗着,又突然释然。
“言医生……”晨曦开口意图安慰言洺,可对方已在自己耳边哽咽出声。
“小曦,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是我害你受那么多苦……”
晨曦还是第一次见言洺哭,陡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哄道:“没有没有,不关你的事,是辛宜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我才会一步步掉进陷阱的,和言医生没关系。而且,也怪我自己大意,其实去漓市前我已经察觉辛宜有很多地方不对劲了,但我还是把这个案子当作普通病例来处理,没考虑到它的危险性。”
言洺不再哽咽,但抱着晨曦没说话。
晨曦像安抚小朋友般地抚了抚言洺的后背,轻声道:“言医生,你没错。辛宜的事涉及太多,如果我是你的话,可能也不会告诉另一半,让他牵涉其中。而且说起来……我不也没告诉你辛宜在我这里治疗心理问题的事情吗?”
言洺还是没回应,依旧抱着晨曦不肯撒手。
“喂!”晨曦猛拍下言洺的肩膀,气不打一处出,“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哪儿有一直让我安慰你的道理?”
闻言,言大医生终于噗地下笑出声,慢慢放开晨曦。晨曦对上他的脸,只见往日那双神采飞扬的黑眸此刻布满血丝,外面还罩着层薄薄水雾,显然是刚才哭过留下的后遗症。
“言洺我——”
“我去给你叫医生。”这次,言洺说罢当真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听言洺走远,临床刚才一直装睡的大妈一个鲤鱼翻身地坐了起来,笑眯眯道:“哎哟,他这是因为刚才哭了在害羞呢~小妹妹你可千万别觉得男人为你哭就是孬种,你前几天昏迷的时候,别人为你跑上跑下,又是熬夜又是照料你爸妈的,可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刚才,是情难自已了。”
听了这话,晨曦心里暖暖的,勾唇回应道:“是啊,他是一个特别温柔、特别容易害羞的人。”不管言洺在外面有多强势有多厉害,精神科专家也好,金牌咨询师也罢,可在自己面前,他就是个闷骚又好面子的小男孩。
——将最脆弱最真实的一面展示给最爱的人,这才是正确的恋爱模式吧?
晨曦其实伤的不痛,辛宜用的麻醉剂虽然猛,但还不至于伤身,而脖子上的伤也在慢慢恢复,是以晨曦苏醒没一会儿就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晨曦已打听到许多自己昏迷的这三天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比如她的主治医生还是上次那位慕医生,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次她又是和谁打架了”;比如花花和大红来看过她两次,在床前又哭又骂,和蛇精病简直没两样;再比如言洺这三天三夜都守在病床前一步不离;再再比如晨爸晨妈接到消息来医院后几近崩溃,好不容易今早言洺哄着二老回去休息,结果没睡上两小时,晨曦又醒了。无奈,两老又从床上吭哧吭哧地爬起来,赶到医院探望。
看到爸妈身形憔悴的样子,晨曦心里微微愧疚,喃喃道:“爸妈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晨妈一听这话眼圈又红了,呜呜就又开始哭。晨爸虽然没掉眼泪,但也是咬牙再咬牙,憋了半天才道出一句“你平安回来就好”。晨曦知道这次的事让两人又想起妹妹了,紧忙转移话题道:“对了言医生,你还没跟我说我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言洺默了默,道:“我知道你去漓市后就赶紧报了警,我猜辛宜会引你去旧屋,所以跟警察们报了旧屋的地址,还好赶上了……”
因为晨爸晨妈都在,晨曦清咳声,故意略过旧屋那段,又道:“辛宜杀阿忱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言洺颔首,眼眸闪亮,“辛晓第一次入院时就将这件事详详细细地告诉我了,我最开始将其定义为情感转移,认为是辛晓无法接受自己害死阿忱的事实,将一切罪过推到了辛宜身上。可后来辛宜一直跟踪我,我就已经有些起疑,第二次辛晓再入院,没过多久意识就清醒过来,那时候我就彻底确认了辛宜杀人的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我只能暗中打听,没想到反倒牵连了你。”
晨曦抿唇,“还有,晓晓第二次入院后,曾经有偷偷打过一次电话回宿舍……”
“嗯,”言洺应声,“辛晓的病情转好后,其实是可以出院的,但我认为即使辛晓出院,辛宜一样会导致其再犯病,甚至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一直压着出院单不肯签字,想要等辛宜的事情了了再放她出来。可能是那段时间她心理压力大,所以才偷打了求助电话。”
“原来是这样。”晨曦若有所思,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却无意瞥到言洺的手臂,忍不住咦了声,“你胳膊怎么了?”
言洺的胳膊乌青了一大片,还微微有些泛肿,之前言洺穿着长袖晨曦还没注意到,现在见了忍不住一阵心疼。“这是哪儿弄的呀?这么肿,你要不也找慕医生看看?”
“没事,不小心撞的。”言洺眼眸闪烁,话毕就紧忙放下长袖,“说了这么久话你也该累了,再睡会儿。”
闻言,一直沉默不语的晨妈也紧忙上前道:“就是,哎呀,一醒就谈工作是有多敬业?你再睡一会儿,老头子,你也快回去买只鸡,晚上咱们熬点鸡汤带过来。”
晨爸听了这话没动弹,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晨妈就过去推搡了他一把,“快去啊!”
晨曦见状转了转眼珠,心底默默腹诽:有——古——怪——
言洺受伤的事,晨曦是当天傍晚得知真相的。彼时趁着众人回家熬鸡汤的熬鸡汤,回单位处理公务的处理公务,晨曦用一袋香蕉成功贿赂了临床大妈,细细打探到了事情始末——
大妈夸张道:“……啧啧我活了那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人发那么大的火,你别看你爸瘦瘦小小的,哎哟打起人来还真是不含糊!当时我都没反应过来就看他把凳子抡过去了,还好你男朋友用手挡了下,不然今天你看到的未必就是胳膊淤青咯~那铁家伙砸下去,你男朋友脑袋还不开花?”
晨曦闻言大惊,撑起身子道:“你是说,言医生身上的伤是我爸打的?”
“是啊!”大妈昂脖子,“我骗你干什么?当时闹得好凶哦,慕医生、李护士长都来了,把你爸好一通说,你男朋友呢也会做人,那种时候倒也不恼不怒的,还反过来帮你爸说话,说是自己不好,惹伯父生气了什么的。啧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看我家那木鱼脑袋似的瓜女婿,哎!”
晨曦还处在真相的震惊中无法回神,她爸脾气暴躁她是知道的,因为小女儿的意外他们两口子格外重视她的心情她也能够理解,可是,这事怎么也怪不到言洺头上啊。
晨曦懊恼抓头:“我爸怎么这么糊涂,怎么可以打言医生呢?就是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事不怪言医生的嘛!”
“谁跟你说你爸是因为你受伤这事打的他?”大妈一边剥香蕉一边优哉游哉道。
晨曦咂舌:“那是?”
大妈咬了口香蕉,镇静推测道:“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原道,晨曦刚住进医院时曾醒过一次,睁眼后,既不理人也不应声,只悠悠看了眼挂着的药水瓶子,迷糊道:“你们给我打的什么药啊?我怀着宝宝不能随便用药。”说罢,就又厥了过去。
“你没看见,当时把你爸气得哟!”大妈拍腿,唾沫横飞道,“他当时就跳脚了,问你男朋友‘怎么回事!’你男朋友也是懵得说不出话来,眨眼功夫,椅子就扔到跟前了……”
闻言,晨曦囧囧有神,后背不知何时已汗淋淋的。这么说……全家都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了?她竟然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自己……这这这,这要她以后怎么见她爸妈啊……
正汗颜无比,这边大妈又道:“说起来,小姑娘你还真是罪魁祸首啊。”
晨曦道:“啊?我吗?”说起罪魁祸首,不应该是言医生吗?毕竟种子是他播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