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哥正苦中作乐地想着，就见房顶破掉的屋子里猛地弹出一条舌头，向他电射而来。

怪物！又是怪物！

原本安全的废墟转瞬间变得同样危险，武哥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这里大得诡异，远远超出了他印象里在外面看到的长度，但压根不敢停。

绕过长舌怪、会喷臭气的像是猪笼草放大版的怪物、只剩一半正在腐烂的身体的人……

武哥一次次惊险地躲过冒出来的怪物，直到他的体力即将见底，跑得胸口火辣辣地疼，必须得休息了。他警惕地看了一圈刚跳进来的街道小巷。背后的轰鸣声变得远了，只有黑云，没有怪物踪影，两边的房子塌得差不多，空空荡荡，蹲下来就能藏身。

武哥气喘吁吁地停下，上气不接下气，“小、小郭，休息一下。刚刚盯着后面辛苦了，我们换一下，你先跑，我断后。”

“有点难啊。”

青年弱弱的声音，听得武哥青筋蹦了蹦。跑在前面是趟雷找路，跑在后面的人更占便宜，小郭跟得很紧，时不时他就能碰到对方，确定自己仅剩的队友还在，的确很安心。但他确实跑累了，带了对方这么久，换一下都不行？

武哥抹了把汗，刚想吵架，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在直播，眼皮往上一瞟。

“武哥！别回头！”

“快跑啊！！！”

“快跑！！！”

红色的感叹号刷屏，雷电这会停了下来，屏幕里照出来一片昏暗。

武哥干笑着，“你们又在吓我，我才不害怕。”

他回头看去，没看到印象里贴着自己的青年，背后空无一人。

冷风一吹，武哥背后一片冰凉，却有一处仍能感觉到碰触。

“小郭，别开玩笑了，快出来。”

武哥肩头一重，他余光清晰地看到，一只骨手从肩头探了出来，五指开合，像是打了个招呼。

“我只能跟着武哥啊，没法跑到前面去的……”“小郭”的声音委委屈屈解释着，声音慢慢变得尖细飘忽，一股阴森感油然而生，“嘻嘻，武哥保护我啊。”

武哥眼前一黑，心跳差点停了。

骨手向他的脑袋爬过来，咔哒咔哒声逼进，武哥拽着骨手往地下一扔，撒腿就跑，“鬼啊！！！”

“武哥？武哥？”

武哥被叫得头皮发麻，绝不回头，闷头往前跑去。他甚至不知道小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骷髅的，仔细想想，路上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小郭正面，只是靠碰触感觉和对话确认自己的同伴。

……最初拽着小郭跑起来的时候，握住的手臂好像、有些、硬邦邦的？

拽着骷髅架子跑了一路的猜想冒出来，武哥干呕了一声。之前见到的都是怪物或者类似僵尸的存在，突然冒出来的骷髅，还是自己拽上路的骷髅，别提多恐怖了。

“别走啊……”

背后的呼唤声和四面的兽吼尖叫叠在一起，脚步声忽远忽近，武哥疯狂逃跑，“求求了，大仙们，放我出去，我真的不好吃！！！”

阴森的声音忽地一变，变得浑厚如雷，“人类，踏入禁地，该死——”

武哥像被当头暴喝，震得脑瓜子嗡嗡的，没注意看脚下，被拌了一个跟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武哥仓皇爬起来，这才发现刚刚绊倒自己的是一具骷髅，脑袋被撞下来，和他对上视线，颌骨开合，好像在打招呼。

“大仙收了神通吧呜呜呜！！！”

武哥没敢再看，往反方向拔腿就跑。

背后追逐的动静更大了，他已经想不起来刚进来时的道路，四周的茫茫都是黑云，建筑消失不见。到底哪里是入口哪里是终点，他完全不知道，只知道要快点跑。

前方黑漆漆的，阴风席卷，武哥踢到不知道什么东西，嘭地又摔了下去。脑袋上固定的手机甩出去砸落，武哥晕晕乎乎的，压根顾不上捡手机，撑着地爬起来，却有一只手摸了个空。

武哥趴在地上往前探了探身，对上深渊里一双大得离谱的眼睛。

前有狼，后有虎，武哥嘎地抽了口气，失去了意识，翻倒在地，顺着有些弧度的悬崖边缘摔下。

暴烈的风声响起，“呜——”

武哥后方的脚步声一停，暗金色腾空而出。

“要出人命了！！！”

“卧槽！”

“卧槽！！！”

“龙？龙？！！！！”

直播间里播了一路追逐逃生战，网友们看着武哥从镇定组织队伍、到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全是颜艺表情包，有弹幕护体，感觉阴森场景也没那么吓人了，纷纷讨论着下一个会是什么怪物。

手机摔出去后，角度刚好斜向上，他们没看到深渊之眼，只看到武哥要摔下悬崖，都捏了把汗。

但暗金色的影子直冲出来，盘旋在空中，利爪长角，须发皆张，既有兽类的恐怖，又莫名有着神圣的味道。

潜龙出渊，瑰丽而震撼。

瘫软昏迷的武哥倒在它身上，手软趴趴地垂落，龙首微抬，冷冷俯视着跨过手机走过来的妖魔鬼怪们。

阴沉天幕下，深渊边缘为界，奇形怪状的怪物和亡者，和满是尘土血迹的巨龙对峙，史诗般的质感令人心动神摇，根本说不出话。

亲眼看到民族的图腾在现实中出现，幻想和现实边界被模糊，联想到刚刚的巨龙救人，凝固了几秒的弹幕试探着冒出来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