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去看看对方现在用的是什么技术,达到了怎样的高度,这对自家无疑是很有帮助的,就算学不回来人家的真正技术,能开阔一下眼界也好,避免闹出坐井观天的笑话。
只是白川的脸上有些难为情,“团长,我,我的俄语还处在我说什么毛子听不懂,毛子说什么我也听不懂的阶段。”
孟有为噎住,眼睛瞪得老大,“那不就是什么都不会呗……”
白川尴尬地陪着笑。
孟有为收了脸上的笑,“我估计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说不定这事儿就拖到明年去了。你赶紧找机会学,到时候就算不行也得行。你对苏式的了解最深,别人都比不上-你,你要是因为语言关过不了不能去,那这机会等于白瞎了一半,让别人去他们也看不懂。”
白川顿时就压力山大,哪怕嘴里吃着蒋芸给寄来的那甜丝丝的果干,心情依旧有些沉重。
老毛子那些话,别说让他说了,就算让他认,他都认不全啊,每个字都七拐八拐的,像是鬼画符,他看着都头疼,更别说学明白了。
孟有为正色道:“白川同志,切记不能有任何的不重视思想。不管有没有这次机会,学懂老毛子的话都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他们的技术比我们先进太多了。我们熟练掌握他们的语言,是为了取长补短,师夷长技的。你已经站在了国内飞行技术的最前列,要是你不顶上去,我们再培养一个你这样的人,不说得花费多少钱,更宝贵的是得花费多少时间啊……”
白川肩的担子愈发重了,他沉声应下,“请领导放心,我会拿出十二分的精力与专注来学习俄语,绝不松懈懈怠,绝不拖组织后腿!在我心里,国-家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和你爱人相比呢?是国-家利益高,还是你爱人高?如果有一天,需要让你在国-家利益与你爱人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孟团长的双眼好似鹰隼一般盯住了白川的眼。
白川的目光略有一些闪躲,可片刻后,他的目光镇定了下来,“国-家利益永远高于一切!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爱人!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不测,我希望组织能够替我照顾好我爱人,我尊重她所作的任何决定,不希望我与她之间的关系成为牵绊她选择的因素。”
孟团长拍了拍白川的肩膀,“好觉悟,你要是能学会俄语,明年年底,你还能再往上爬一爬。你还年轻,你的未来太长了,能爬多高,全看你的能力与你对组织的忠诚!此外,今时已非往日,请白川同志放心,同志们以国-家利益为至高,国-家与组织便绝对不会让同志及家属失望!”
送走孟团长,白川往嘴里放了一片果干,望着窗外那灼灼烈日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给了自己的脑门一巴掌,“想啥啊,得赶紧回信!回完信之后学俄语,哪有时间胡思乱想!”
白川在信里讲了他正在学俄语的事,真情实感地吐槽了一番俄语那超乎想象的难度,又关心了一下蒋芸的现状,最后特意叮嘱蒋芸,不用一直给他寄东西了,把好东西留给自己吃,他还说部队的条件比白家庄好了太多,让蒋芸不用为他担心。
最后的落款他再次放肆了一下,第 一回是白川,第 二回是,这回是你的川。
‘你的川’三个字刚写完,宿舍们就被推开,三个双眼放光的精壮小伙冲了进来,一进来就四处翻腾,“白排长,听说嫂子又给你寄好吃的来了,嫂子这回寄了什么好东西?”
都是一个宿舍里住了好几年的人,连对方穿什么底-裤都知道,哪里会不知道白川喜欢把那些吃的收在哪里?
见有人去掏他老窝,白川赶紧撇下钢笔去按那人的手,结果他写完还没装进信封里的信就被另外一只‘狼崽子’给拿了起来,那人扫了一眼,立马就兴致高昂地高举着信说,“你们快看,向来严肃认真的白排长是怎么写信的!啧啧啧,你的川,白排长,你也会这么肉麻的啊!”
白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现在,立刻,马上,操场负重十公里!”
“啊????”
“啊什么啊!这是命令!”
那几个人乖乖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整齐列队往外跑去。
白川的耳根又红又烫,好像要烧熟了一样,他把那封写好的信收进了信封里,又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三张白报纸,从蒋芸寄来的吃的中分出三份来,分别放到了那三人的床上。
吵归吵闹归闹,战友情谊是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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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芸、蒋忠、白敏和令泰岳到了县城后,直奔八仙楼去。
白敏自己赚钱丰衣足食,买起东西来那叫一个豪迈,令泰岳出手也算阔绰,看起来家庭条件也不差。
蒋芸和蒋忠这边就与白敏和令泰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两人把八仙楼逛了一遍,手头却一点东西都没提,白敏见状,问,“你们咋不买啊?好不容易来一趟的,多少都买点。”
蒋忠现在手头拮据,还等着把手里的信赶紧寄回家去等家里补贴呢,哪有闲钱买东西?
看看白敏买的都是些啥,糖米球,高粱饴……俱是一些中看不中用,关键时刻不顶事的吃食。
蒋芸犹豫了一下,走到那卖乐器的柜台前,盯着架子上挂着的那支唢呐看了好几眼,终于下定决心,出声问,“你好,那个唢呐多少钱?”
“塑料的一块,不要工业票,黄铜的十三,要工业票。”
服务态度差到让人心肌梗塞。
不过蒋芸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八仙楼,早就习惯了八仙楼这些营业员鼻孔朝天讲话的风格,她从口袋里摸出钱和票来,数了数,递给那营业员,“拿一杆黄铜的唢呐。”
营业员压根没想到蒋芸真会买,她的脸上就差把惊讶给写上了,“你还真要啊,我当你是要拿来玩的呢!你会吹唢呐?”
说话间,一杆锃光瓦亮的黄铜唢呐已经递到了蒋芸的手上。
蒋芸拿在手里试了试,凑到嘴边吹了几个音,脑海中突然就响起了一种有些陌生但又莫名熟悉的曲调,她突然就感觉自己的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气沉丹田,吐纳圆融,那黄铜唢呐里响起了悲怆且催人泪下的《哭丧路》。
整个八仙楼里的人都被这一曲突然响起的《哭丧路》给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沉浸在音乐世界中的蒋芸一区吹完,对手里的这杆黄铜唢呐略微有些不满意,质地与做工还是差了一些的,不过能在县城买到这样的品质,蒋芸也就不奢求太多了。
见众人都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看,蒋芸愣了一下,问已经完全傻眼的蒋忠,“为啥大家都盯着我看啊?”
蒋忠没回到蒋芸的问题,而是问蒋芸,“姐,你好端端的,为啥要吹这死了人才吹的哭丧曲?我刚刚都被这曲子给吓了一跳。”
蒋芸:“……”尴尬的脚趾抠紧鞋底。
她想起来这陌生中带着莫名的熟悉的音乐是从哪儿听来的了,是之前在老家那会儿见别人家办丧事时听来的!
老羞耻啊!
把唢呐包好,蒋芸催着蒋忠赶紧走,“你不是要寄信吗?咱现在就去,这八仙楼是不能待的,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