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找上门时,珠实隻身待在房里;当下女拉开那闔得密实的唐纸门,一阵烟味混着发油窜进薰的鼻间。
她身着轻便的浴衣,上头没有任何纹饰;薰与她四目相望时,她倚着软垫舒服的抽着菸,脚上的伤口包了圈白布,毫不遮掩的露出来见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珠实的声调让人想到了打在储雨桶里的雨珠;她责问下女,含着烟嘴的唇角沉了几分。
「她们……」
「打扰了,我是东大桥番所里的椿,为了丰一郎命案一事而来的。」阿椿踏进房内,目光牢牢锁在眼前的艺妓身上。
「珠实姑娘,我们接获线报,有人指出丰一郎爷遇害的那天晚上,你曾与他见过面?」
「嗯,见过。」
「是他与你约在他的宅邸见面,请你替他一人表演的?」
「你其实是想问我,人是不是我杀的吧?」
烟桿于指间转了转后搁下,珠实撑起上身,替她们开门的下女犹豫着是否该上前去扶,「免了!退下!」那下女于是被晾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们可没这么说,只是想请姑娘您帮助我们查明真相。」
「真相?哼……」珠实一拐一拐的来到阿椿面前,也扫了薰一眼。「想怎么查?」
「在这里说不大方便,得麻烦您即刻跟我们过去一趟町办事处一趟。」
珠实眼底有种认命般的坦然,唇角却反而又上扬几分。
薰把这一切表情转化全都看在眼里,心里意外的竟感到有些佩服。
「阿和。」薰楞了一阵,才明白她是在差遣那名下女,「备轿,我得随这两位姑娘走一趟。」
下女慌慌张张的转身,那张脸随时像是要哭出来般,最后只是放弃般的低下头,犹如被折了脖子的木偶。
「是……是!」
***
「定罪了吗?」
这一喊,让整个东大桥番屋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别这么大声……」
「我怎么可能不大声嘛!」这么快?薰瞠目结舌,手上的饭糰也差一点掉到泥土地。
「儘管没有找到兇器,但那是随处可见的怀剑,或许就这么丢进了哪个井或是小木川里,找不到也很……」
「问题不是在这里!大爷!」
薰睁着大眼,面对着被打断话语而瞠目结舌的吾郎。「她不是兇手!」
如果是的话就太奇怪了!
珠实再怎么样都不像是杀害丰一郎的兇手!
「她承认了。」
吾郎大爷拍着剃得光亮的月代,眉毛无奈地往两侧垂落,「听京三郎爷说,珠实承认了犯行,连经过的讲得清清楚楚。」
「可是……」
「薰啊,你是怎么想的呢?」吾郎大爷的口吻一如往常温和,说出来的话却针针见血。「单凭你拘捕珠实当时她的反应来判断她不是兇手吗?还是你愿意相信丰一郎的武术,认定像珠实这样的弱女子不管怎样都无法伤他分毫?别忘了,她确实去了丰一郎住处,而且脚上带着那隻狗的咬痕。」
对町办事处的大爷们而言,这就是铁证!
和服上没有沾上丰一郎的血跡也无关紧要,因为是红色的;找不到兇器无所谓,因为那种防身用的怀剑随处可得,而一旦丢进小木川里,找不到东西也是很自然的,是吗?是吗?
薰为之气结,她想回嘴,理由竟是薄弱得可怜;眼角扫了阿椿一眼,发现阿椿姊似是想开口缓颊,只是支支吾吾,大概是不知从何说起吧。
眼眶里一股热意涌现,「我自己上街巡视去!」薰扭头就跑,拉开格子门,甩上的力道远比平常用力许多。
她隐隐听见了不知是谁发出的叹息声。
*
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二丁目的町办事处大门口,遇见了似乎也是刚回到办事处的京三郎。
「如果是来找那个受伤的男人的话,他才刚离开,与信平大夫一同回医馆去了。」
薰没想到会意外得来那个男人的消息,但是,她暂时没探望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