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般威仪无比的父皇,如今变成这个样子,说实话,萧钧不可能没有触动,他于是也不忍心再欺骗什么,实话实说的道,“母亲还在京城,她打算待我们成婚之后,再离开,不过,因为她不想住在宫中,儿臣已经给她另外安排了去除。”
其他的话,他再没说。
这是父母之间的爱恨纠葛,他尊重他们,不会干涉什么。
话音落下,却见宣和帝艰难的点了点头,又同他说了些什么,只是这次话有点长,他没怎么能听明白。
他于是看了看一旁的高贺,好在高贺整日陪在父皇身边,已经听懂了,躬身同他解释道,“殿下,陛下是说,要传礼部尚书和太常寺卿,及左丞相觐见,他要给您颁赐婚旨。”
父母既然还在,没有理由叫孩子自己去提亲的道理。
萧钧微微有丝意外,却也赶忙道好,替父皇下令传人去了。
——他本来有些捏不准,以为父皇还要为难,所以刚才的语气颇有些硬,反正不管父皇同不同意,他今次一定要娶拂清的,却没想到,父皇答应的还算痛快。
如今有了他亲自赐婚,萧钧心间到底不一样,一时轻快了不少。
没过多久,事情就定好了。
左丞相范时余承了“媒人”之名,亲自登卫府拜见卫将军,替太子殿下提亲,卫将军疼爱继女,自然也没什么话说,于是没过几天,宣和帝的赐婚旨就发了下来。
道是太子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但为了家国,才拖延至今,今有卫离将军之继女,聪慧非凡,蕙质兰心,太子对其一见倾心,特封为太子正妃,待礼部择定吉日成婚。
赐婚旨有两份,一份下在东宫,萧钧身穿蟒袍头戴金冠,郑重领旨谢了恩,而另一份,自然是下到了卫府。
这些日子以来,拂清一直住在麓园陪伴师父,因着这道赐婚旨,特地回了趟卫府。
卫离作为家长,带着她磕头谢了恩,待到起身之后,送走礼官,面对着她,忍不住的感慨。
须臾,他只是道了一句,“你娘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该欣慰了。”
闻言,拂清眉眼微动。
其实若论出身,她其实没比阿娘强到哪儿去,生母为贱籍,生父又不认,她也还是贱籍而已,但幸运的是,她先是遇见了师父,传与她在这世上的立足之本;而后,又遇见了萧钧,叫她尝到了爱与被爱的滋味。
在真正爱你的人面前,什么贵籍贱籍,根本没有意义。
她只需是她而已。
她微微笑了一下,道,“我也希望,阿娘在天有灵,今后能一直开心下去。”
话音落下,却见已经改名为俊安的弟弟走上前来,同她说,“姐姐,我从前还一直担心来着,但太子殿下,总算是可靠之人,你们有今日,我也就放心了。”
这话颇有些老气横秋的意味,拂清挪眼来看,只见大半年过去,少年又长高了不少,隐约已经比她高出一些。
回京之后,父亲复职,少年也随之认祖归宗,有了足以令人侧目的身份,他自己也知好歹,愈发的勤学苦练,如今不仅功夫见长,身子骨更是比从前强壮了许多。
除此之外,他的功课也没落下,读圣人书识圣人理,如今,已经开始读父亲书架上的兵书了。
有了这些做底气,少年眉宇间的神色都不同,任谁也无法认出,这竟是当年长公主府的那位小马奴。
弟弟此话说完,拂清忍不住弯起唇角,哦了一声,道,“你从前一直担心什么?”
俊安也没隐瞒,直言道,“我担心殿下身份太高,你跟着他会受委屈。”
拂清心间一暖,却挑起眉来,嘴硬道,“我怎么会受委屈?往后你担心的该是他才对。”
俊安一听,忍不住一笑,“那样最好了,不过看在太子殿下人好的份上,还请姐姐手下留情吧。”
好嘛,少年郎如今是愈发的阳光,都能张口调侃她了,拂清噗嗤一笑,点头道,“放心好了,我一定手下留情。”
语罢正了正神色,又道,“明年三年一次的武科开考,你好好准备一下,没准可以试着练练手。”
俊安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好好准备。”
她也颔首,眼见天色不早,便要离开,俊安见状忙问道,“姐姐不留下吗?”
自然,将要出嫁的姑娘,大多都是留在闺阁足不出户好好备嫁的,但可惜她不是一般的姑娘,闻言对弟弟笑了笑,道,“我师父这些天难得留在京城,我得去陪陪她,等过些日子,我再回来不迟。”
俊安有些遗憾,眼看姐姐就要出嫁了,原本还想团圆团圆,不过也知道她的性子,此时只好乖乖点了点头,由着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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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卫府,拂清乘车,天黑的时候,就回到了麓园。
此处就在京城边上,景色优美,安静无人打扰,倒与九云山有点类似,因此这段时间以来,师父一直住在这里。
原本出发之前,她便已经提前得了消息,但此时还是来到师父跟前禀报了一番。
“师父,皇帝给我下了赐婚旨……”
在最亲近的师父面前谈及自己的婚事,她还是难免有些羞涩,尤其,她要嫁的那个人,还是师父的儿子……
说来,这个缘分,可真是奇妙。
她面色微红,师父淡淡含笑,倒是一旁的同叔开口打趣她,“咱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们两个不容易,我在旁看得也是心惊胆战的,如今可终于能放放心了。”
拂清知道,事到如今,其实同叔在背地里出了不少力气,也着实称得上劳心费力,便冲他道了声谢,“您辛苦了。”
难得看她正经起来,同叔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说,“得了得了,你们能好,我再辛苦也值!”
相较于同叔,师父倒是正经多了,招手叫她来到近前,道,“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如今,只能给你几样简单的做陪嫁,希望你不要嫌弃。”
话音落下,只见同叔照着吩咐,果然拿了几样东西出来,一一交与她手上,两三本药典,都是师父亲自撰写,记载了各类平素少见的疑难杂症,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宝剑。
拂清一时愣住了。
她认得这把剑,这是师父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