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了,好歹有了点实质性的进展,至少他们查明了前任官员在任期间的死者身份,来日即便这案子破不了,想来圣人也会看在这个的份儿上,对陈淼从轻发落。
“多亏两位鼎力相助!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张远难得喜形于色的道。
展鸰和席桐也替他们高兴,又问是谁认出来的。
“那哑巴早前任账房的酒楼乃是福园州的老字号了,四年前才因掌柜的老迈而转手他人。里头的老人多是本地居民,才几年过去,倒也没走远,这回咱们拿着画像去问,又说了左撇子等特征,当下就有人想起来了!”
张远狠狠吐了口气,又笑道:“对了,他确实被人狠狠打破过头。有一日几个泼皮吃醉了酒在店中闹事,掀桌子砸碗,哑巴上前劝阻,不幸被椅子抡在脑门上,登时血流如注,大家都以为活不成了哩,幸亏当时杨老爷子就在那里头吃饭,赶紧叫人带去药铺,又一力垫付了药钱……”
又是杨老爷子!
展鸰和席桐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可能就是这个了,他们简直恨不得抓过杨老头儿的领子来拼命晃荡,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呢?
于是等次日陈淼回来,一碗麻汁鸡丝凉面还没吃完,就听外头的人通报说展鸰和席桐要见自己。
两人一进门就丢出来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大人,我们希望您能派人秘密调查一个嫌疑人。”
“谁?”陈淼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见这一对杀神张口说了一个名字。
“杨老爷子杨庭!”
杨庭,福园州乃至周边村镇州府有名的大善人,纳税大户之一,著名慈善家,终于在这一天,被人列为持续将近二十年的系列连环杀人案的主要嫌疑人!
第127章
接下来的调查就没有展鸰和席桐什么事儿了, 有陈淼坐镇, 自然是交给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去办。两人顺势辞行, 先去收拾行李,又顺便去外头买了许多糕饼果点,一部分分给衙门上下的人, 另一部分准备带回去给郭先生和纪大夫他们尝尝。
谁知两人正收拾行李呢, 却见张远去而复返, 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不知怎的, 杨武跑了!大人已发了海捕文书,请两位立即画了画像,刻好之后张贴通缉!”
“谁跑了?!”展鸰和席桐异口同声的问道。
不是杨老汉?
“杨武!”张远狠狠喘着气道, “才刚大人叫几个人扮成外地客商, 去杨家商号那头谈买卖,谁知那边却说大掌柜的外出进货去了……”
其实去之前, 他们也不明白为何自家大人忽然要查杨家,可杨武弄的这一出只叫陈淼心中原本只有四五分的猜测忽然暴涨至八九分!
若是心中坦荡,你跑什么?
且不说如今杨老汉性命垂危, 随手都有可能撒手人寰,有什么天大的买卖非得挑这个时候出去做?再一个, 本来你杨武素日只负责迎来送往, 台面上的活计, 似这等进货的体力营生一概都是杨文做,如今却一反常态, 必然有鬼。
展鸰和席桐麻利的铺纸作画,下笔如飞,脑海中却在进行一场大风暴:
怎么跑的是杨武?难道这些事都是杨武做的?也不对啊,十六年前他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听说身子骨一直差得很,几次三番差点活不下了,又怎么可能杀害那些身强体健远胜过他十倍不止的男人们?
可若此事与他无干,他又着急忙慌的跑什么?
“杨老汉呢?”席桐问道。
“病病歪歪的,还能去哪儿?”张远叹道,“不过如今杨家上下都被控制起来了……”
说起这事,他们这一群去“钓鱼”的人还都十分不可思议。不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吗?怎么忽然就跟连环杀人案扯上关系了?
因才近距离接触过杨武,展鸰和席桐对他的容貌十分熟悉,画起来也格外快。因考虑到此人逃亡之后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变装,两人还抽空又多画了许多形象:扮老的、戴眼罩的、大胡子的、贴痣的,五花八门,看的张远都直了眼。
他面色复杂的盯着展鸰递过来的最后一张,见上头赫然是……女装!
“这个?”
展鸰一边擦手,一边神态自然的道:“我们同杨武接触过几次,他身形瘦削,举止文雅,虽然眉眼深刻,但肌肤白皙且整体轮廓偏向柔和,对他而言,或许寻常逃犯们惯用的贴胡子什么的还不如直接扮个女装来的管用。”
毕竟这还是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女装大佬的概念尚未深入人心,假如杨武豁出去这么干了,还真够陈淼他们喝一壶的。
这种提议对张远而言无疑太过陌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想要反驳吧,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拿着那一摞画像走了,心情极其复杂。
来福园州府衙时是个阴雨天,回去的时候也飘着蒙蒙细雨,天并不十分阴沉,衬着路边的红花绿柳,倒是有几分诗情画意,只是展鸰和席桐都没什么心情欣赏。
前几日忙的时候顾不上想别的,可现在忽然空下来,展鸰的心就不受控制的飞到新明州。
他们回来五天了,即便脚程快,若是小孩儿真的决定蓝源生辰后就回来,只怕十天之内就能有消息了。
可若是他不回来……唉!
沉思中的展鸰肩头一沉,就见席桐正满面担忧的看着自己,“会好的。”
她不愿叫席桐跟着多想,当下灿然一笑,若无其事道:“好!”
人总得向前看的,如今她也有些适应了,不然若放在以前,只怕连伪装都勉强呢。
今儿是初十,纪大夫每月义诊的日子,虽然连着下了好几天雨,许多道路泥泞难行,可来的人还是很多,老远就瞧见院子里黑压压一片人头。
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每次都要排好长时间的队,冬日酷寒夏日酷暑,一旦天气不好,外头一群百姓只是瑟缩,叫人瞧着难受。
展鸰和席桐商量了下,就决定每月固定出一百两银子,一来买些常用又便宜的基础药材,需要的人也不必因为这个单独跑一趟药铺,直接在这里拿了就成;二来么,叫铁柱他们搭建了棚子,里头有一口煮着姜枣茶的大锅翻着水花,供来看病的百姓歇息。若是到了饭点,还有一人一个野菜窝窝和各色小咸菜,姜枣茶可以随便喝,这待遇比寻常百姓家里都好。
光是酒精一项独家买卖,每月的收入就是个天文数字,再加上白酒、客栈各项经营,要不了几年,一家客栈旗下几项产业便会成为不亚于杨家的联合商业巨头,每月拿出的这点银子不过九牛一毛。
见他们夫妻二人回来,人群中登时一阵骚动,争先恐后的上前说着感激的话,还有老妪从怀中颤巍巍掏出攒了许久不舍得吃的鸡蛋、妇人举起特意整理出来的新菜,硬要塞给他们,又连声念佛,只道大善人一生平安。
因杨家的事,展鸰和席桐如今只要听见“大善人”这个称谓就有种生理性排斥,生怕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杨家那样两张皮的善人……
自打一家客栈每月义诊固定下来之后,方圆几十里的百姓只要不是急病就不去城里了,既省了看人脸色的麻烦,又着实省了银子。众人俱都感激不已,但凡能得,都竭尽所能的报答,或是自家攒的鸡蛋,或是自家弄的野菜干子,或是一点针线活儿,再不济,就豁出去一把子力气过来帮忙干活,多少是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