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宣的办事效率也是挺高的,下班之前,韧子就收到了何君的信息,说要请韧子吃饭。韧子挺乐呵的,说:「干嘛无端端请我吃饭?」何君就说:「我的工作拿到了!为了这个而庆祝!」韧子觉得也可以的,又听何君说自己一个人在外打拼没什么朋友,想找个人吃饭都难。韧子就答应了他。
何君请韧子吃饭的地方倒挺有意思的,是个基佬很多的餐吧。韧子看着一桌一桌的狗男男,非常吃惊。何君解释说:「这个店在我圈子里是网红店,都说这儿的汉堡好吃。我想吃很久了,想着钱发了就来搓一顿。也没想到还有这个画风……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可以换一家。」韧子摇摇头说:「没、没关系啊。你既然想吃很久了,就在这儿吃吧。」何君侧着脸笑:「说起来,您是直男吧?」这话的语气颇为不确定,韧子也挺难说的,若说「是」吧,那不是骗人吗?若说「不是」,他又没做过向何君出柜的打算。
何君见他吞吞吐吐的就暗笑,这傻子之前在咖啡馆里问「中途转基」的事就已经将心事暴露无遗了,现在还指望能掖着呢。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何君也没有追问,只是开始跟韧子分享自己出柜的心路历程。从他一开始惊讶、自我怀疑,到他接受了自己的这个心理转变,又说自己发现了性向之后,家人的不理解,使他决定一个人离乡别井,从事模特行业。
前面「自我怀疑」的部分,韧子听得挺有共鸣的,后边何君说不被家人理解,韧子听得挺难受的。他很同情何君的遭遇,同时,他又想起多年前顾晓山因为性向问题和家人闹翻。他便想,顾晓山是不是也经历过类似的艰难?他郁韫韧倒是一个幸运儿了,老爷子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且还鼓励支持他的爱情。
何君说着说着,就眼泛泪光,非常可怜。韧子赶紧安慰了他一番。两人吃完东西,就往外走。餐厅外是个商场,正好有一大面的橱窗,透亮的玻璃内展示着一件海军蓝的针织外套。何君看着两眼发光,只说:「刚好我发了工资,进去看看吧。」二人进了店内,何君问了一下价格,就直言算了,这钱花了他下个月房租还没着落。韧子大方地说:「行啦,我送你吧。」说完,韧子就直接刷卡买了,也没多话。何君一面推辞一面说:「这可怎么好意思?不行的、不行的。」韧子倒是没什么所谓的:「这点钱算什么!你开心就好。」何君听了,露出一点忸怩的样子,又说:「这也不太合适吧?」韧子答:「没啥不合适的。」
店员一看有个凯子呢,又说:「这双鞋还挺配先生这个打扮的,搭上那条皮带和丝巾一起带了吧,还能打个折。」这加起来花费都翻倍,可韧子也不会算这个,就说买买买。一下子就给何君买了一袋东西,还办了个卡。何君跟韧子离开了店里,何君又说:「您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韧子笑道:「都是小意思。我看你现在也挺难的,你们模特平常很烧钱的,我都知道!」
韧子开着车将何君送到家门口。何君笑着问他:「要不要上来坐坐?」韧子说:「不了。我也得赶着回家吃饭,不然老爷子会问的。」何君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保持微笑。他觉得根据韧子这些日子的表现,那韧子肯定是在追自己呀。他便笑道:「那行,过两天我随郁氏做活动,你也该一起吧?工作完了咱们可以晚上喝酒,老爷子也管不着吧?」韧子满口答应:「确实管不着!这敢情好!就这么定了!」
何君根据「郁韫韧弯了,第一个跟我暗示,还天天和和sns、吃饭、逛街,还给我安排工作、送奢侈品、约定晚间喝酒」得出一个很难被否定的结论:他是在追我吧?
第25章
按照一般人的推论,确实很难不得出这个结论。因为连智宣也觉得韧子想泡何君。每次韧子「挑大梁」当项目经理,这个项目都会配上智宣作为助理。这次的宣传活动需要出差一个月。在机场告别时,郁韫韬一脸不舍,韧子正想张开双臂,却见郁韫韬越过韧子径自和智宣拥抱,叮嘱智宣路上小心,温言细语,简直不是他平常认得的那个老大哥。
韧子有些吃味地说:「怎么?我就不需要『路上小心』吗?」郁韫韬便对韧子说:「你也路上小心不要给阿宣惹麻烦。」
糙。——韧子恨不得骂脏话。还有没有亲情了?
智宣和韧子一起坐头等舱。韧子还讲笑说:「我们那么多人,为什么不包机啊?」智宣已经为这项目加班连轴转好多天了,听着韧子嘴里说要包机啊、包酒店啊、搞泳装派对啊,就恨不得把加班n久才弄好成本控制摔在韧子头上,大吼「你清醒一点」。可他没有,他还是那个机械的语调说:「这个得申请。」韧子根本没感觉到智宣体内住着一个愤怒小人,便又说:「何君也和我们一起坐飞机吗?坐什么舱?」智宣说:「不清楚,有些模特是自己过去的。但如果真的是跟我们飞机的话,大概是坐经济舱。」韧子惊讶地说:「为什么啊?这不是折磨人吗?咱们这么缺钱吗?」智宣有些无奈地叹气:「是真的缺钱。我也本来是坐经济舱的,只是我用自己卡里的里程upgrade了而已。」韧子想了想,就说:「那我卡里也有里程吧?不然给何君也upgrade一下好了!」智宣说:「这个要在值机前办理的。」韧子想着前两天何君还发信息说自己头痛什么的,他也挺担心的,见头等舱还有空位,就招呼了空姐,问能不能帮朋友升舱。空姐也帮他办了,何君很快就来到坐下,依旧是柔柔笑着道谢,心里已经觉得韧子一定很爱自己。
智宣冷眼看着,想:转了性向,却没转性,还是喜欢这种心思写脸上的漂亮模特。
韧子顺便又问智宣:「何君该不会是住标间吧?」智宣「明白」了,说:「行,我待会儿到了酒店给他升级房间。」作为一个明白人,智宣还打算「助攻」一波地说:「说起来,韧总,您住的豪华套房其实有多一张小床的。」韧子也是个没头脑,说:「这也可以哦!不知道何君介意不哦?」何君赶紧说:「不介意!这能住豪华套房呢,我高兴还来不及。」这「没眼看的」智宣已经做好明天捂好狗眼的准备,而「心花怒放」的何君也做好了今晚洗净屁股的准备,只有「没心没肺」的韧子戴上了眼罩安心睡眠,心外无物。
到了晚上,何君没去原来安排好的标间,而是径自去了韧子的套房。韧子穿着浴袍给何君开了门,何君心想「果然呀」。韧子说:「我知道你来,就先洗了澡。」他的意思其实是这样那何君什么时候想洗澡都可以了。可同样的话听在何君的耳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何君便含羞带怯地说:「那我也去洗澡。」韧子说:「去吧,去吧,我刚洗完,里面正热乎呢。」
韧子洗澡前已经叫了个麻辣小龙虾,想着再喊上智宣,一起吃着小龙虾喝着啤酒看世界杯,多爽啊。麻辣小龙虾和啤酒也很快到了,没想到何君却迟迟没洗完。韧子想着:「这精致基佬洗澡真的很久啊,看来我还不够gay啊。」等到小龙虾都凉了、啤酒都暖了,何君才从浴室出来,身上还穿着非常不适宜详细描述的布料非常少的衣服。韧子吓得手都抖了:「你……平常穿这个睡觉吗?」何君笑笑:「是啊。我就爱穿这个!」
「这精致基佬真的与众不同啊!看来我还不够gay啊!」韧子反思了自己一下,觉着人家穿这么精致,叫他吃小龙虾也不是很合适。
也自诩为「精致基佬」的智宣却穿着宽松的浴袍,瘫在沙发上,跟郁韫韬视频聊了两句就准备睡觉。毕竟,他和韧子不同,他真的很忙、很累,没什么心思去吃麻辣小龙虾。而且,他估计韧子今晚会和何君发生点什么,如果他也去了,外面得怎么说他啊!
智宣正打算睡,不料一个公关部的同事同事打电话问他「我好像看到何君进了韧总房间」。智宣皱起眉,心想这跟你什么关系,但还是装糊涂说:「是吗,怎么了?」公关就说:「何君似乎是顾总的人啊。」智宣吓得醒神了:「真的假的?」公关说:「假不了,之前我还见过顾总带何君去酒局,好几回了。」智宣说:「那你这件事当不知道,我现在去处理。」既然智宣揽下来了,公关自然乐得当不知道,就道晚安了。其实智宣也不是爱揽事的人,他只是怕别人知道是他给人家开一间房的,那他不成千古罪人。
「日哟!兄弟的男人也碰啊!韧总弯到没朋友了!」智宣一边吐槽一边打内线电话到韧子房间,结果没人接。智宣满头大汗:「日哟,日哟。」智宣也不管自己穿着浴袍不得体了,啪嗒啪嗒地趿着拖鞋,风风火火赶到套房门口,叮叮叮地按那个门铃。
也是正巧,韧子一脸慌张地打开门,看到智宣在门口,感动到非常:「每次都是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救我啊!阿宣!」智宣愣住了:「怎么了?」韧子慌慌张张地说:「何君……他被我尻晕了。」大约韧子和智宣对「尻」字的理解不一样,韧子以为「尻」是「用力敲击」的意思,而智宣这个读书人自然是按照字典释义理解:尻,读作kāo,指发生性`行为【penetrate】,义同“肏”。
大概这一波一波的,智宣反而淡定下来了。当智宣进房,看着何君身上那套装扮的时候,已经没那么惊讶了,还挺镇定地想「原来这套内衣穿起来是这样呀,幸好我没买」。韧子衣衫不整,欲哭无泪,无助可怜地说:「我、我也不想的。」智宣拍了拍韧子的肩膀说:「第一次,是这样的了。」韧子吃惊不已:「第一次什么啊?」智宣语调机械:「尻人啊。」
韧子想了想:「是第一次,确实第一次!我好慌啊!我不是故意的!」说着,韧子拿起了手边一个沾了血的黄铜马踏飞燕摆件:「我是用这个尻他的!」以为自己会「处变不惊」的智宣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的表情。
第26章
大约是几分钟之后,智宣开始着手「处理现场」的时候,才发现此「尻」非彼「尻」。
智宣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还是将何君送去就医。但由于怕事态变大,智宣把何君送到了私密性较强的私立医院处理伤患。尚幸何君伤得不重,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以及有一些不严重的外伤。
韧子和智宣详细说起是由的事,才算把这稀里糊涂的乌龙给弄明白了。韧子大惊失色:「你们都以为我喜欢何君?这怎么可能!我对他好就是喜欢他?那我对你不是更好?那我岂不成了『勾二嫂』的罪人?」智宣赶紧说:「没,是我思想肮脏,给您道歉。」韧子想了想,自己对何君的那些好,似乎确实和他对那些女模的好很相似,确实难怪别人误会了。他便说:「唉,那其实是我的错,我还没转变成一个成熟的基佬,作为gay的自我意识还不够强。是该我检讨才对。」
韧子回想一下,也觉得自己对何君的态度会引人误会。在顾总当面跟韧子声明过两次「我和何君不是那个关系」、而何君也承认之后,韧子就没把何君当情敌了。接触之下,他觉得何君还是挺不错的。而何君的各种卖惨和痛诉身世,也激起了韧子的同情心。韧子便下意识地多给他照顾,没想到会引起这样的误会。
其实误会最大的受害者还是何君。何君打算今晚趁热打铁拿下韧子,却见韧子很是退避。何君倒也还没意识到自己「表错情」。如果对方是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直男,显然是会把何君的「勾引」当成「骚扰」,就算不骂何君一顿,也会赶何君离开。韧子并没有驱赶何君,只是眼神乱飘的,何君就以为韧子刚刚当基佬,比较害羞,便再加进一步,将韧子推倒在沙发上一通乱摸。韧子吓坏了,蓦然生出一股纯情少女被扑倒的危机感,抄起手边的摆件就往对方脑壳上砸去。
于是就产生了这一惨案了。
韧子坐立不安,要不是遇上了智宣来敲门,他已经去派出所投案自首了。
智宣一顿安抚,韧子也算没那么慌了。不过,智宣也是表面淡定,心里还挺犯难的。这事儿他也不是怕摆不平,只是他怪责自己没处理好,太想当然了,差点儿把韧子推火坑里了。然而,韧子都慌得一笔了,智宣肯定得装镇定平和,安慰了一下,就说:「你先回去酒店休息。这儿交给我就行了。」韧子不安得很:「我还是等何君醒来跟他道歉吧。」智宣说:「没这个必要,你没什么欠他的。」智宣态度非常坚决,半强迫地把韧子赶回了酒店。其实他就怕韧子心软,觉得亏欠了别人,反而叫人讹上了。
等韧子走了,智宣才露出有点儿心虚慌乱的样子,给郁韫韬给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个情况,又自责地说:「我看这是得赖我。」郁韫韬说:「我棒球棍呢?」智宣问:「啊?」郁韫韬说:「我棒球棍呢?搁哪儿了。这煞笔还敢猥亵我弟?还不得给他点颜色瞧瞧。」智宣发现郁家一家子在某些方面都非常一致的不靠谱。于是,智宣深呼吸一口气,说:「棒球棍给我拿去义卖了。这事儿交给我就行了。」
那边护士来跟智宣说,何君已经醒了,说要报警。智宣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深夜1:00了,明天9:30还有个会议,下午还要坐车去郊外考察。想到这个,智宣的额头就突突地跳,想着自己有一天一定会过劳死。但在死之前,他还是得把工作干好。
韧子平常心大,头一次失眠是为了顾晓山,现在这次则是为了何君。当然,他并非对何君持有不当的感情,只是他心里被一种怪异的情绪所溢满,非常不适。后半夜的时候智宣给韧子发了信息,说:「何君已经醒来,没什么事,为了保险,医生打算再让他留院观察两天。他承认自己猥亵您。这件事如果您不打算追究的话,那就处理完了。以后您不会再见到他。」韧子一怔,似乎才明白自己那种恶心感、忍不住使用暴力的冲动是怎么来的,因为他被猥亵了。男性也是会被猥亵的,也会因为这种行为是感到羞耻,甚至愤怒、恐惧。
韧子胸腔里原本像是八月份的封闭的屋子,闷热得使人窒息,现在似突然开了抽风,空气轰隆隆地流转起来,使他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然后,他理所当然地,安然入睡了。
睡醒的他,并不知道迎接他的是什么。
迎接他的是一次突如其来的「被出柜」——何君这边口头上答应了智宣「息事宁人」,转头就伙同医院的护士一起将消息卖给某新媒体。不过何君还是尚存一点理智,并没有说出对方是「郁韫韧」,只是说「某个以前一直狩猎女色现在转基搞男模的大公司老总」玩嗨了k了自己,还威胁他,阻止他报警。何君此举其实并不为求财,他只是看透了,顾晓山是靠不住的,现在韧子和他闹翻了,他的工作也完蛋了。不如索性闹起来,给自己涨涨知名度,郁氏反而不能拿他怎么样。说不定还能借此黑一把、或者红一把。
然而,这个新闻却没有散播出去。如同以前智宣和郁韫韬被偷拍的亲密照发不出去一样,这个新闻在顾晓山手掌下压住了。
顾晓山和许多媒体关系很紧密,大家知道他和韧子好,和何君的关系也比较不好细说,便跟他说了这件事。顾晓山原本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确认了好几次,才说:「何君穿着情趣内衣在郁韫韧的套房里被砸晕?」「嗯。」对方也很尴尬。顾晓山说:「这肯定有什么误会。」对方心想「这顾总平常自诩风流,现在好友绿了他,这面子当然没地儿搁儿了」,故对方忙点头:「必须的、必须的。必须不可能啊。所以我们肯定不会报的!」
也如同智宣与郁总的事一样,尽管不见诸媒体,但总是能传到郁老爷子那儿的。郁老爷子知道肯定是韧子被耍了,气得大吼:「拐杖呢!我的拐杖呢!」同时,郁韫韬也在家里翻棒球棍。
于是,两父子在储物室碰头了。郁韫韬见瞒不住,就给郁老爷说了:「那个屎忽鬼勾搭咱那孩子不成,又强行猥亵,嘴上装作没事儿可以私了,转过头就反咬一口。」这简直是火上浇油,郁老爷大叫:「乃乃的,电锯呢,我的电锯呢!」
管家叔叔当机立断,闻讯把两人反锁在储物室里。骂骂咧咧一顿之后,两父子一边蹲着抽烟,也冷静下来了。郁老爷说:「我想明白了,电锯不能用。」郁韫韬点头:「是这个理,看这锯齿都生锈了,不好使。」
两父子便对对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