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是倾国色

第80章(2 / 2)

那裂帛之上,染了滴滴如梅花般的鲜血……

除此之外包袱中还有一只雪白绣鞋,鞋面微翘如凤翅,花纹精致,是千藤海棠缀锦纹,也是宫中制品。

萧弋舟攥紧了布帛鞋履,哑声喝道:“将那孩子抓进来!”

须臾后,叫花子小童被领进门来,萧弋舟让左右往他幼嫩的小手,和他身上脏兮兮的破口袋里塞满了银钱,小童双目明亮,不必问话便全说了:“我在城外讨饭时遇着的人,他叫我将这个交给大爷,说这东西的主人已经死了,大爷切勿再记挂。”

萧弋舟猛然长抽了一口气,他闭上眼,又骤然睁开,厉声呵斥:“谁教你撒这个谎!”她不会死,怎么可能!

小童摇了摇头,被萧弋舟掐得两臂剧痛,胳膊几乎快被卸掉了,然而谁让这位大爷出手豪阔呢,他也就勉为其难地说道:“那人还说,当初他将绣花鞋主人追到了淮海大河边上,要拿她向大爷讨些东西,不料,回去路上那女人个性刚烈,不可屈服,就跳了马车,连带着腹中孩儿一道死了,他只好取了衣裳一角,寄给大爷,说给您一个交代,免叫您天南海北地找一辈子,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还在欺骗。”萧弋舟一把拎起那小童扔出了院门,将那裂帛和绣花鞋一并扔到他身上,“鬼话连篇,滚!”

小童抿了抿发干裂开的嘴唇,摇头晃脑地拾起了东西,兔子一般地窜出了巷子。

萧弋舟背过了身,沉默了少顷,仿佛如梦初醒,回身要抢回嬴妲的东西之时,脑中忽然涌起一阵眩晕,栽倒在地。

第93章 找到

萧弋舟久久未醒, 时而梦到嬴妲走到了悬崖边摔下去,时而梦到她纵身跃入了大河,时而梦到她拿着针线绣着小袄,待他推门走入之后,温煦如春阳的笑靥七窍流血, 眨着血光一瞬不瞬望着他,唇边飞笑……

苏醒时,得知自己又睡了两日一夜。

满身巨汗, 他命人抬水来沐浴, 心事重重地沐浴净身之后, 坐在向南的窗子旁沉默着。

算起来嬴妲这一胎已经满了六个月了。这么许久了,他还在大海捞针。

夜江忽然叩门, “王爷, 夜霑想通了,他有事禀告。”

萧弋舟猛然回头, 他疾步走了过去拉开门, 夜江佝偻着腰朝他不住点头,“王爷您看——”

“放了他。”

“哎!”

夜江一溜烟奔出了回廊,走了出去。

不过少顷, 夜霑戴着一顶胡式圆顶毡帽赶来, 萧弋舟在廊下等候着。

“你说有事禀告?”

萧弋舟蹙起了眉。

夜霑急忙点头, “正是, 此前, 是我误会摄政王了。当日我与公主出城之后, 公主执意分道,我只得应许,然而心中放不下,便遣了暗卫一路跟踪,如今这世道歹人横行,我此举也是担忧公主不慎遇袭。公主离了平昌之后,便一路北上。王爷寻到陇西来本是没错的。”

萧弋舟胸口狠狠一个起伏,他绷紧了心神,暴怒道:“你前几日还说不知她去向!”

夜霑忙垂首认错,“是我的错,我一心以为王爷不过是虚晃一枪,说到底有负公主,便不敢说,如今才知王爷是情之所至……只是,我确不知公主在何处落脚,当日我的人到了淮海大河之后给了我一封传书,说恐遇上了棘手之事,那是他们给我的最后一封传书了。”

淮海大河……思及那叫花小童之言,萧弋舟全副心神倏然绷紧,眉眼之间浮上了痛楚之色。

“此后更杳无音信。我辞官归乡之后,又另外着人打探,均无回信。”

“想必是他们也暴露了行踪,夜琅便顺藤摸瓜,找来陇西。”

夜霑喋喋不休。

夜琅手中握有嬴妲衣裳上的碎帛,染满鲜血……萧弋舟已不敢再想下去,头一阵剧痛,几欲炸裂。

他扶着额头退到了一旁,唇肉紧紧抿着,强忍痛楚。

夜霑见了也是一声轻叹,“夜琅是我嫡亲侄孙,卞朝没落之后他误入歧途,本来可惜,但想到我年事已高却更加畏死,毫无骨气,也自知无法怪他。夜家如今只剩他一根独苗了,王爷稍稍体谅我些,他的行踪我没法同你说。”

萧弋舟挥了挥衣袖,踉跄地跌入房内,掩上了门扉。

头痛如绞,仿佛有一柄锋利的匕首正将他脑中软肉来回切割,几乎无法想事。

她往北走,要去何处?

人海茫茫,毫无踪迹,线索到了夜霑这儿也断了,无奈之下,萧弋舟只得又下决定,暂时先折去淮海。

淮海于陵原以南,是中原要地,大河途径,曲折回肠。

当萧弋舟赶到之时,支流下游河道几乎已被完全冰封,他当即散开诸人,沿着上游去寻线索。

夜江带着人沿上游一路寻过去。

萧弋舟立在河道边,负手望着滚滚长河,骇浪翻腾。长风浩荡,冰寒入骨。

他的双目一直死死凝着那汹涌澎湃的波涛,脑中仿佛想见她纵身跃入河中的梦境,犹如现实,真实得让人害怕。

他不禁倒退了一步。

河滩上蓬断草枯,到了这个时节,莽原上只剩几丛枯死的飞蓬恹恹寂寞。他一脚踩着蓬草,觉得脚下有些咯人,皱眉又退了一步,他蹲下身,从荒死的断草之中寻到了一只耳环,那耳环上缀着一颗小拇指大的明珠,细而弯的银钩方才险些刺入了鞋底。

“软软……”

他的呼吸一阵急促。

她确实来过此处,且遗落了不少物件,除却被夜琅寻到的绣花鞋与染血的裂帛之外,另有耳饰遗落在草丛之中,想必当时夜琅拾物,河滩边草还丰茂着,或许是因着这个障眼之法,或许是夜琅得寻得不仔细,或许是夜琅以为有了碎衣裳与鞋履已然足够,余下的不必寻觅,总之最后遗落了一串耳环在此,萧弋舟将其拾起。

珍珠下坠着的粉红流苏已褪了颜色,几乎成了全素色。

他将其拾起揣在胸口,若有撕心裂肺之痛,痛到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