妡娘眼带羞色,躲到了安成侯夫人身后,安成侯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她起先还不怎么满意和姚家结亲,如今见到人了,心里那几分不满顿时散去,这样的佳婿可是难寻,虽说这姚颜卿是商贾之家出身,可他本人却是个有出息的,加之姚家有万贯家产,嫁给这样的小郎才真真叫清闲安逸呢!
安成侯夫人眼珠子在华娘头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钗上打了个转,便笑着与妡娘道:“在家时不是常念着你华娘姐姐嘛!如今见了怎还没有话说了。”
妡娘明白母亲的心思,强忍着羞涩道:“早先得了华娘绣的一方帕子,我喜欢的紧,不知道姐姐可能在绣技上指点我一二。”
华娘一怔,随即歉意的道:“实不瞒妹妹,那是当初陪嫁的绣娘所绣,我的针线活却是拿不出手的。”
福成长公主目光不时落在姚颜卿的身边,见他见到妡娘这样貌美的小娘子都未曾多瞧一眼,便知他未曾动了心思,如今又见妡娘有意与华娘亲近,明白这是郎无情妾有意了,当即便与妡娘道:“你若喜欢让你姐姐的绣娘多给你绣上几方帕子,何必受那累专研什么绣技,你这样出身的小娘子,绣个花呀蝶呀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意罢了,很不必在这上面上心。”说完,又叫人领了姚颜卿两兄弟出去吃酒,笑道:“可不把他们兄弟拘在这了,免得耽误咱们说话。”
众人都明白福成长公主的意思,叫了姚颜卿过来不过是相看一番罢了,让众家夫人心中都有个数,谁家有适合的女娘也可透个话风出来,让她也相看一二。
姚颜卿兄弟被带到前院吃酒,满屋子的人他认识的还真没有几个,只因在座的都是公侯之家的儿郎,虽说未见得都是纨绔子弟,可身上却也都未担了实差,自与姚颜卿不曾打过交道。
杨士英的三位知交好友倒是眼尖,瞧见姚颜卿便忙招呼起来,曹希贵更是揽着姚颜卿的肩膀笑道:“可有多少日子未曾见过了,自打你高中后可不未曾与我们吃过酒了,可见是嫌弃我们这些不中用的了。”
在座的没几个知晓姚颜卿的身份,只是见奉恩公府的曹四郎亲热的和姚颜卿说话,心里便高看了他一些,又见他穿戴无一不精,举手投足之间又难掩贵气,只当他是哪个高门府上的小郎君,甚少出来走动过,是以才这般眼生。
姚颜卿哈哈一笑,说道:“实在公务繁忙,若不然岂能不寻曹四哥你们吃酒。”
“这话便假了,听父亲说圣人才给你放了几日的假,怎得就没空寻我们吃酒了,可见还是与我们这些不成器的生分了才是。”平阳侯幼子高俨把着姚颜卿的手臂笑道,又吵着要罚酒三杯。
姚颜卿连连讨饶,不得不吃下三杯酒,口中笑道:“这可是冤枉我了,可不曾说了假话,实在是担了新的差事,如今我正在挑灯苦读呢!就怕到时候除了岔子,头上的乌纱不保。”说话间,姚颜卿抬头指了指头上。
曹希贵几个闻言哄然大笑,顾六郎消息灵通,笑问道:“听父亲说番邦使节要进京了,这一次可是由五郎出面负责接待?这可是一桩人人抢破头的美差。”
姚颜卿笑了不语,唇角微微勾着。
曹希贵闻言便压低声音道:“这可真真是打了杨尚书的脸了,你小子真有一套。”
理藩院尚书杨溥颐曾参了姚颜卿一本的事他们也曾耳闻,杨溥颐那老小子没能讨了好不说,还把儿子折了进去,就连自己都吃了瓜落儿降了职,在瞧姚颜卿,已是平步青云,叫他们拍马都追不上。
顾六郎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倒了杯酒与姚颜卿,笑道:“如今五郎可是不少夫人心中的佳婿,不知五郎心里可有什么打算?可要我做一回媒人,给你保个大媒?”
高俨闻言便大笑一声,说道:“好你个顾六,莫不是想叫五郎做了你妹婿不成。”
高俨话还真说着了,顾六郎当真有这个心思,不止是他,便连他母亲知他与姚颜卿吃过酒,都曾与他打听过,尤其是最近这些日子,打听的越发勤了,便连父亲都赞其后生可畏,是以他才有此一探。
姚颜卿眼眸一眯,轻笑一声:“顾六哥玩笑了,我才多大,何必这般着急娶妻回来束着自己不得安生,到时想与你们吃酒只怕也要瞧着媳妇儿的脸色行事了。”
杨士英携了三皇子过来,正巧听了这话,便笑道:“如今谁敢让四哥看脸色行事呢!就不怕被四哥这个监察御史参上一本不成。”说罢,看向了三皇子,正要开口问他是与否,便见他撇了自己大步走了过去,眼底煞时一冷,咬了下唇角,也跟了上去。
“我便知你今日必会来,这不,就过来寻人了。”三皇子笑着说道,等曹希贵让了座出来后,他亦不客气的落座在姚颜卿身边。
姚颜卿长眉一挑,觉得三皇子这话说的有趣,感情他今日过来不为贺寿?眸光一转,犹如春光明媚的眸子不着痕迹的从杨士英的脸上掠过,见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下很有几分幸灾乐祸。
第76章
三皇子对于杨士英此时的心情好坏并无察觉,只唇畔含笑低声与姚颜卿说着年底番邦使臣进京之事,杨士英不过是一小举人,对朝堂上的事纵然想插嘴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强忍着不耐杵在那里听着。
“此次高句丽、新罗、百济同时进京,目的怕是相同。”三皇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修长的手指捏着精巧的酒盅。
姚颜卿对他们素无好感,眉宇之间带着不掩饰的厌恶之色,说道:“为争取圣人支持,只怕此次他们必要献上重礼以示诚意了。”
三皇子微微一笑:“五郎可有想好要如何招待他们?”
姚颜卿长眉一挑,嘴角翘了下,招待?不过是晋唐的附属国,还奢望享什么高规格礼遇不成,君不见何曾有下官给上官送礼还被当作贵客款待过的。
“他们虽分属三国,却来自同一地方,说同一种的语言,为避免三国使臣在晋唐过于思乡,臣已准备安排三位使臣进京后住同一馆驿,彼此院落相连,想必听着熟悉的语言,三国使臣必能一解思乡之愁。”
三皇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高句丽、新罗、百济素来不合,常年纷争不断,若把这三国使臣安排在同一馆驿,保不准得打个不可开交了。
“五郎果然心有成算,此安排甚好。”三皇子低笑一声,恭维姚颜卿道。
杨士英闻言眉头不由一皱,插嘴道:“高句丽、新罗、百济素有不合,把他们安排在一处若是闹出事来可如何是好,我虽不懂朝中大事,也觉得此举不妥,四哥还是仔细思量一番在做决断的好。”
三皇子听了杨士英的话却是一怔,之后轻声斥道:“既不懂朝中大事,应明白多看多听少插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将来亦要入朝为官,心里也该有些成算。”说罢,不由摇了摇头。
杨士英和姚颜卿仅一岁之差,可观两人行事做派实那相提并论,三皇子以往只当杨士英是孩子,如今想来,仅比他年长一岁的姚颜卿已入朝为官,且官居正五品,又身兼监察御史一职,端得是又清贵又手握实权,在看杨士英,倒让他想起绣花枕头一说。
杨士英哪曾被三皇子这般当众驳过,当即眼眶一红,可怜兮兮的望着三皇子,只等着他来哄。
可惜三皇子已非昔日阿蒙,有道是人心易变,有着姚颜卿做对比,他瞧着杨士英这般做派便皱起了眉头,很有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好男儿且做作妇人之态。”
杨士英一怔,又气又羞,恼道:“三表哥如今倒像变了个人一般,瞧见我直直训斥不成,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了。”说完,一扭身,气哼哼的跑了出去。
三皇子不由摇头,倒不曾如以往一把追了出去。
姚颜卿似笑非笑的瞧着三皇子,等了半响也不见他起身去哄,倒是颇觉稀奇,忍不住说道:“殿下不去哄哄你那表弟?”
姚颜卿此言真没有什么讥讽之意,实乃好奇非常。
三皇子一笑,说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用得着人哄,他也该长大一些了,哪能总这般由着性子来。”
早先三皇子一直奇怪自己为何不曾对杨士英动过欲念,待对姚颜卿生了欲念后方才想明,他少年对于千娇百媚的女娘从未有过什么欲念,等从边疆回京娶妻后,便连房中事都要借助药物方能行房,他起先只当自己患有不可言说的隐疾,只是他这样的身份自不能大张旗鼓的寻医问药,待到后来,他知这世上竟还有龙阳之事,方才如梦初醒,明白自己原来不爱红颜爱蓝颜,只是他身边都是五大三粗的侍卫,他就是爱蓝颜,那些人也入不得他的眼,正巧那时杨士英这个小表弟像个小兔子一样整日围着他转,出身亦好,模样生的又讨人喜欢,既不像他身边的侍卫一般虎背熊腰,也不像南风馆的小倌一样形貌举止娇柔妩媚,喜欢上他似乎就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只是这份喜欢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因为那时他是唯一一个适合让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三皇子目光移到姚颜卿的身上,眼底带着笑意,能对他动了欲念并不奇怪,他生的多好看,哪怕见他第一眼时自己对他并无多少好感,可亦觉得惊艳。
姚颜卿对于三皇子的目光并不在意,他端着酒盅漫不经心的饮着酒,漂亮的手指夹着酒盅,姿势端的潇洒风流,以至于三皇子觉得他不应该生在商贾之家,甚至不应该立于朝堂之上,他应该是醉卧富贵之中的小郎君,安享清闲之福。
三皇子觉得能和姚颜卿把酒笑谈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可偏偏就有不识相的人过来打扰,定远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那小儿子会把三皇子引到他们小辈的待客处来,等得了信儿,也顾不得与他算账,忙一撩袍子匆匆而来。
定远侯躬身请罪,说道:“犬子失礼了,还请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