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烁看见金丹中期的管事走出来,还态度友善主动向他见礼,挑了挑眉,也拱手回礼:“前辈客气。”
管事见他虽尚未结丹,可看见自己不卑不亢,脸庞深刻明俊,生就一双挺直浓眉,眼眸尤其明冽,气质轻狂却并不狂妄,心里不由赞一声好风采。
管事猜测这位要么是哪家名门弟子,要么便是哪里来的尚未崭露头角的新秀,态度愈发和煦:“不必多礼,听闻小友卓尔不俗,来拍卖的又是好物,我便想着来见一见小友,结个善缘。”
这话实在坦荡,元景烁心里好感大升,笑道:“前辈厚爱,晚辈惭愧,在下元景烁,初来燕州,早听闻云氏家风清正,果真名不虚传,让晚辈钦佩,能得这份善缘、晚辈欢喜。”
管事见他气质凛人,说话却豪爽谦和,笑容更深:“小友豪气,我云家更不会薄待小友。”他问旁边正在估值的手下:“元小友的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这些兽皮、草药虽然品阶不高,盛在品种少见、该是出自北边雪山,统一算下来,约莫六千余中品灵石。”
那人惋惜地拿起一支镶着雪白羽毛的笔:“倒是这只溯光笔,灵气如此精纯圣洁,竟是东湖千年不遇的芜鹤初生的尾羽所制…”
他又痛心抚着一件破阵用的符盘:“还有这件符盘,该是取元婴期的咒灵龟甲壳所造,才能天然浮出这样繁复的阵眼花纹……这这、这般宝物,怎么都给糟蹋成这样了?!”
“灵气散了七八成,法宝的魂骨都散了架!”
那人越说越心痛,发出灵魂的哭嚎:“怎么能毁这样?好好的东西糟蹋成这样,暴殄天物!实在暴殄天物!”
管事:“…”艾玛,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元景烁站在旁边听个分明。
千年不遇的芜鹤初羽、元婴期的咒灵龟甲壳。
他想起林然把东西给他时说的,这些都是她师父送给她的。
她的师父一定是个有雅趣的人。
一位连凶悍如元婴异兽也不过做成掌下随手把玩的符盘,会在东湖边慢悠悠不知驻足多久、只为取那千年白鹤一支翎羽制笔的,风雅又温漫的不世强者,
他一定也很疼爱她。
…她原来在她的师门,该是吃着最好的丹药、用着最好的法宝、在强大而温柔的师长身边聆听最好的教诲。
她该是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子,现在却跟着自己风吹雨打、颠沛流离,被一个金丹期的城主追杀得狼狈不堪。
拳头不知不觉攥起,元景烁紧咬着后牙,眼睛里泛出金圈。
管事没注意元景烁,咳了两声示意手下别那么丢人:“说重点,到底价值几何?”
“若是完好无损的,自然是无价之宝,只是如今毁得太厉害,几乎不可能修复…两个加起来,约莫三千上品灵石。”
那人补充道:“拍卖价格会更高一些…倒是如果知道制成这两份法宝的主人是谁,若是哪位大宗,那价格便不可同日而语。”这话是真的,当然、也不免含着两分试探。
管事看向元景烁:“小友如何打算?若是拍卖,最近的一场是半月之后…”
元景烁抬起头,神色淡淡:“不必了,我赶时间,就按这个价折算便可。”
“好。”
管事见他无意多说,点点头,对手下说:“这个价,再添上三层,当作我云家与元小友的见面礼。”
元景烁没有拒绝,氏族的拉拢他并不陌生,就是个你来我往的过程,他对云家颇有好感,初来乍到、能得到云家的善意不定将来会有什么作用,他愿意接下这根橄榄枝。
“且慢。”
元景烁道:“前辈,劳烦一问,你这里可有疗养暗伤的灵宝?”
管事一愣:“暗伤?是什么暗伤?”
元景烁不能说天罚,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会受天罚的都是恶徒——何等穷凶极恶的狂徒才能叫天道亲自降下惩罚?!
于是他道:“天雷所伤。”
“天雷…这倒是不好办。”
修士筑基、结丹、元婴都要渡劫,一般的渡劫雷虽烈,但那是为了淬炼修士体魄、考验道心,强度都是有定数的,修士做足了准备,只要能活着渡过去,雷劫留下的伤势自然就会很快恢复…但与之相对的,如果雷劫留下了暗伤、那麻烦就大了。
毕竟那可是天雷啊,堪称世上最暴虐最不可抗衡的力量。
“养雷劫暗伤,需要极为浩瀚的精纯灵气滋养…我手头只有些灵玉子,可以温养一二,但数量也不多。”
管事想了想,苦笑:“元小友,我便与你说实话,与雷有关的灵宝就算有,也都是大型拍卖上才出现的至宝,不说价钱,只说这些东西,连寻常的金丹城主都沾不得,一出现就被各大世族、宗派长老瓜分干净了,你若想要,难。”
元景烁眸色微黯,倒也冷静,沉声道谢:“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坦言相告,劳烦前辈把钱都换成灵玉子。”
“我这里也没多少灵玉子,我能做主的都换与你。”
管事说着,过会儿侍者拿着一个新的储物袋过来,元景烁接回来,只打开看了一眼灵玉子,对剩下的灵石数都没有数,冲着管事拱手,深深道一声谢,转身就要离开。
管事真是欣赏他,看着元景烁挺拔的背影,想起了什么,扬声道:“元小友,若你真有心,不妨去金都走一趟。”
元景烁一顿,管事笑:“小友不知,金都有一座淬心塔,高约九百九十九层,无数挑战者前仆后继,却从来无人可攀至顶峰,我云家与慕容夏侯家老祖就曾共同定下一条规矩,谁若是能推开第九百九十九层的大门,可以向三族提出任何一个不违背道义的要求…便是想要滋养雷劫的至宝,也是可以的。”
元景烁眼神慢慢亮起来。
他转过身,抱拳:“多谢。”然后快步离开。
管事含笑望着他走远,旁边手下小声说:“大人,要不要派人跟上看看…”
管事打断他,没好气说:“跟什么跟,当人家傻吗,刚结的善缘,好端端自己给踹了,那我不白费了心思。”
那人半是不解半是委屈:“不过是个筑基小子,那两件宝物都不一定是他的,大人为何如此看重他,白送灵石不说,还那般客气、与他这许多话。”
“你懂什么。”
管事道:“无论这东西是他从长辈那儿拿的、还是抢来的、还是机缘巧合从哪儿得来的,这都是他的本事!能拿出这样宝贝的人,要么天赋绝伦、要么身负大气运,现在没结丹又怎样,将来金丹、甚至元婴…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没死,他就会比谁走得更快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