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弥勒对此有点想不明白,毕竟他家陛下向来是个一视同仁的平权妖,说杀谁就杀谁绝不含糊,连对自家妖族都是一恁一个死,万万没有因为三山九门更牛逼就对他们网开一面的歧视。
喜弥勒又悄悄去瞅自家陛下。
妖主站在小丘上,瘦长高仃的身影,白发半散在黑袍里,冷冷盯着血肉横飞的场面,血红剔凝的眼珠缓缓移动,像是在寻觅什么,又像只是睥睨扫视蝼蚁的挣扎。
喜弥勒不知道妖主是怎么想,但他心里其实是有些莫名不安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前些年妖都秘库才被盗,如今燕州这边就出了这乱子,矛头还直指他们妖域,难道这之中真有牵连?
……这不是找死吗!什么胆大包天的玩意儿也敢算计他们妖族,尤其被盗的那东西还是陛下的——
喜弥勒正想着,就听见对面龚长老义正词严的大吼。
喜弥勒顿时鄙视龚长老:叫他干嘛,有本事主语直接喊妖主啊!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长得一脸道貌岸然尽干那欺软怕硬的破事儿,不要脸!
啧啧,连剑阁都堕落成这样,照他看人族迟早药丸!
通灵镜放出恢弘的灵波,有此神助,众人大喜,与之相对的妖族进攻则有些迟疑。
妖主收回扫视的目光,盯着龚长老。
龚长老只觉巨山压顶而来,暴虐强悍的威压让他手一颤,猝不及防通灵镜脱手坠下…被另只劲瘦的手紧紧接住。
妖主顿了一顿,缓缓偏过头,看向那沉静清冷的年轻剑阁首徒。
晏凌不闪不避,一手握着通灵镜,直直望着他:“妖主陛下,我们对您、对妖族绝无恶意,我们并没有死仇,没有兵戈相向的道理…如果您有任何怀疑和愤怒,您可以直言相告,我以万刃剑阁的名义起誓,必会还您以清白。”
他气质沉稳,眼睛却明亮,像一把年轻锋芒的剑。
万刃剑阁,新任首徒。
妖主盯着他,没有说话。
所有人的心不知不觉提起来。
喜弥勒忽然听到响声,一只妖蜂穿过屏障落在他手边,化为一张小小的纸条。
喜弥勒打开一看,顿时大喜。
“陛下!”
他欢天喜地跑到妖主身边,递上纸条,小声殷切:“陛下,找到了,找到了,发现了那家伙的踪迹,怪不得几年了没找见,他竟是横跨西北雪山往凡人界…”
妖主拿着纸条看了半响。
喜弥勒声音太小,众人也不知道妖主在看什么,见他眼神晦暗神色森冷,愈发忐忑不安。
喜弥勒趁热说:“陛下,不妨我们这就去追,等追到先把他的皮扒下来,再把他的五脏六腑掏出来,最后把他的元婴用魂毒泡着,泡得他魂飞魄散永世别想解脱…”
众人听得头皮发麻,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挖你家祖坟了?!
纸条被碾碎为飞灰,妖主抬起头。
喜弥勒是有私心想把妖主哄走的,弄死谁也比弄死剑阁首徒强不是,但当看见妖主抬起头,他不由自主噤声。
妖主冷冷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晏凌身上。
晏凌神色不变。
“清白,算什么东西。”
妖主盯了他半响,嘶笑,眼神冰冷睥睨:“孤不需要。”
晏凌猛攥紧通灵镜。
“想让他们活,孤给你机会。”
妖主道:“只要你们来日不后悔!”
晏凌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众人反应,妖主猛一拂袖,三千白发如雪泼散,磅礴妖气冲天而起,霎那间整个猩红的穹顶竟轰然坠落。
晏凌毫不犹豫甩出通灵镜,恢弘灵光生生撑起穹顶。
妖主冷眼望着,薄薄唇角嘲讽一扬,眨眼身影消失。
喜弥勒对那边跃跃欲试的妖兵们喊了声:“你们看着打。”赶紧追着妖主的方向跑了:“哎呦陛下,等等小的…”
等晏凌回过头,妖主和喜弥勒已经消失,只有天顶的屏障越压越低,所过之处仿佛连空间时间都一并碾碎扭曲。
妖兵妖将面面相觑,眼中爆出凶光,以前所未有的狠劲儿朝着燕州众人杀去。
龚长老被两个元婴中期的妖族缠得分身乏术,抽空望了望天空,望见越压越下、竟将通灵镜都压得摇摇欲坠,愈发焦急:“不行,这血禁太强,这样下去我们全都要被碾碎,还需更多力量。”
王长老吼声传出:“不能再多了!通灵镜能承载的力量有极限,再多镜子就炸了!”
炸了可就是真完犊子了。
龚长老一咬牙:“方舟,用方舟顶破结界。”
王长老大惊:“你不要命了!方舟损毁,传送过程中空间裂缝足以把你们碾得魂飞魄散!”
龚长老:“只有这个办法,否则这千里之内一个人都别想活!”
王长老还欲劝阻,龚长老励喝:“晏凌如瑶!上方舟!”
晏凌楚如瑶一拱手,毫不犹豫带队冲上方舟,霎那如巨兽盘踞的方舟发出轰轰震响,四方灵气瞬间被如飓风搅动鲸吞。
见到这一幕,妖族们不约而同收敛攻势,阴飕飕望了人族一眼,迅速转身,一个接一个穿破结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