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烁脑子嗡地一声。
像是有重锤击中脑后,乍一下之后,是阵阵绵长的钝痛,让他好半响甚至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木然望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愿意倾尽所有保护、追求的人,却否认了他的爱情,她拒绝得那么断然,她能说出那么狠的话,宁愿否认自己的出现也不给他一点希望,一个拖着他、让他有奢望的机会都不愿意给。
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她看着他的眼神有多温柔,她的心就有多冷硬。
有湿润的东西从眼眶流下来,元景烁哑声说:“林然,你的心是石头做得吗?”
林然望着他,当然不忍。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他还年轻,跨过这个坎儿,时间终究会让他淡忘这些痛苦,而痛过舍弃过之后,他才可以走向更广阔的未来。
他可以怨她、恨她,可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好最长远的打算。
林然狠狠心,坚定说:“无论你信不信,我是希望看着你变得更好。”
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元景烁第一次体会到绝望。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无情。
哪怕那少年很优秀,哪怕他年轻、英俊,哪怕他善良、正直、骄傲…江无涯想,可她有一双那么明亮清澈的眼睛,清澈得倒映着所有人,又装不下任何人。
元景烁看着林然,她就在他对面,像是触手可及,可是他永远都触不到她。
因为这世上真的有,永远抓不到的东西。
那是她的心。
……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雪花。
元景烁闭上眼,很久才睁开。
他眼中的金光渐渐消失,伴随着消失的,还有被象征着堕魔的黑气和湿润的光亮。
零散的雪花中,她站在他对面,望来的目光怜惜得近乎悲悯,那个强悍冰冷的大妖漠然负手站在不远处,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扰,只像冷眼看着一场闹剧。
他们有着同样的白发,身上有着莫名相近的气质:成熟、强大,都像长者看着个年少轻狂、不懂事的孩子。
他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
元景烁慢慢弯下腰,捡起孤零零掉落的刀,收回刀鞘。
他望着林然,望了很久,忽然笑一声。
他说:“林然,那就如你所愿。”
他转过身,慢慢地走。
青色发簪从袖口滑入掌心,他摩挲着上面曾无数个日夜翻来覆去琢磨、小心翼翼雕琢出来的花纹,哂笑一下,突然用力。
青簪化为齑粉,细碎的粉末从手缝飘落,无声散在地上,雪花落在他肩膀,他背对着她,渐行渐远。
“景烁。”
云长清匆匆赶来,望见他眉目,脸色顿时变了变,担忧地叫他。
元景烁没有说话,连步子都没变,只慢慢绕过他离开。
他踏进淬心塔,一路走上第九重。
柔软的手臂像藤蔓缠住他脖颈,这一次他没有推开它。
元景烁安静站在那里,姣好曼妙的身体贴上他强健的背脊,响起女人熟悉的轻笑。
“我说了你抓不住她,是不是。”
心魔下巴搭在他颈窝,蛇一样细软的身体攀在他身上,它摸他修长的脖颈顺着滑过胸膛:“但是没关系,你还有我。”
“我就是她,我比她更好。”
纤细的手指虚虚抚过腹部柔韧的肌理,慢慢往更下面滑:“你想要的我都有,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欲望、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贪念…”
“我真的喜欢她。”
元景烁突然开口,像是喃喃自语:“我心里很疼。”
心魔一怔,随即笑得更甜蜜,柔声说:“我和她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我不舍得的,我只会爱你、我会比你爱我更加倍地爱你。”
他笑起来。
他的笑容不再像之前那样冷酷或者轻佻、故作的老成,不再像是永远压抑着什么沉重的负担、被什么枷锁束缚着。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但就像年轻的雄狮褪去灿金的软毛,长出象征成熟狮王的棕褐色鬃毛,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下子不一样了。
心魔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恍惚觉得,他长大了。
从少年,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逐渐强大而散发出可怕吸引力的男人。
它心头有一种得逞的快慰,又兼之说不清的遗憾,那更融汇成种异样的渴望,它忍不住把唇贴向他的脸,想亲一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