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骇然惊痛的兽吼中,海鲲半边巨翅被生生斩断。
之前连那一位元婴修士奋力一击也不过在海鲲体表开出一道裂骨的伤,但这一戟,竟然生生断了海鲲半边鳍翅。
众人说不出话,怔怔望着,有人喃喃:“…难道寒君客已经有元婴中期的修士?!”
“不是。”
裴周说:“他的修为尚不足元婴,只是势太强。”
刀剑有刀剑之势,这一戟,便蕴藏着某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威势。
海鲲发出暴怒骇然的痛吼,那声音让人恐惧,所有人捏了把汗紧张望着它,怕它被激怒下一秒就扑上来将海船撕得粉碎,但海鲲不知道忌惮什么,不断围绕着海船游动,却始终没有扑过去。
好半响,不知感觉到什么,海鲲发出一声不甘的低闷兽吼,嗜血的巨瞳冷冷望着几艘船只,庞大的身体缓缓沉入海底,不见了踪迹。
一时没有人说话,无数灯光紧张照向海底,生怕海鲲来个回马枪。
一刻钟后,海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所有人终于松一口气,几息的死寂后,天边爆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欢呼,传递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边船上,众人也大松一口气。
兔死狐悲,在幽冥绝地里历险而死是个人命数,这么眼看着一船船人命蚂蚁似的被活吞却叫人不好受;他们调头逃船,先不说能不能逃掉,就算避开了海鲲,此遭也不得不背离了航道,北冥海诡谲神秘、海中危险无数,只有这一条航道每一寸海域都被费心清理经营,才能保海船安全航行,若是从别的未知海域转道,谁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如果能击退海鲲无疑是最好的!
众人激动不已,眼看那边几艘海船损毁严重,纷纷呼吁过去救人,船长调转船头,在船头竖起救援的旗帜,然后把船迅速靠过去。
裴周对陆知州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难得在这里遇上这位英侠,我想去结交拜访一下。”
“我和你一起。”
陆知州懒洋洋地笑:“神龙难见寒君客,今天遇上了,当然得去见识一番。”
“嗳。”陆知州偏头问林然:“和我们一起瞧瞧去?”
林然歪头想了想,是有点想去看热闹的,毕竟她身边还没有过玩戟的朋友,但她觉得妖主八成不会允许她离开船,如果她走出船沿范围,脚下突然冒出个血河乱舞,那场面可就尴尬了。
林然摇头:“我不去了。”
“我也不去了。”
林然惊悚扭头看着不知何时俏生生站自己身后的白珠珠:“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我和裴大哥一起来的。”
白珠珠哼一声:“你直勾勾盯着那边,魂儿都飘了,别人砍你一刀都不知道。”
裴周皱眉:“珠珠不许没礼…”
“行了行了。”
陆知州拉住还想絮叨的裴周,把怀里一直没来得及嗑的瓜子扔她手上:“我们走了,你们吃吃喝喝看会儿风景。”
林然拿着陆知州友情赞助的瓜子,看着陆知州裴周勾肩搭背沿着相靠的甲板去了那边的船上,那三艘船虽然合力逼退了海鲲,但也都各自倾尽能源,估计连航行的能源都用光了,她们这艘船靠过去支援,对于他们可算是雪中送炭,早早就扬起旗帜热情欢迎。
几艘船缓缓并在一起,以铁索和长板连接,一些受伤的修士被陆续送到她们这边,甲板上人来人往。
林然掏出两个瓜子给白珠珠,白珠珠扭头不要,她就自己磕,海面风很大,瓜子仁和瓜子皮一起噼里啪啦砸她脸上,林然吐出瓜子皮,若无其事把瓜子收回去,问白珠珠:“你听说过那位寒君客?”
“当然了,谁像你一问三不知。”
白珠珠嫌弃看她一脸的瓜子屑,拿出小粉花帕子给她擦了擦,林然投桃报李,用手指扒出一颗瓜子仁喂给她。
白珠珠愣住了,嘴巴呆呆地嚼了嚼,反应过来耳尖都红了,也不好意思再挤兑她,清了清嗓子说:“…他是近十年冒出来的,修为很高,擅长使戟,是个很厉害的散修,他一直独来独往很少出现,但每次出现都会戴一张银色面具、手执长戟…有人说他是个年轻人,被一种奇毒毁过容,所以养成这样冷漠古怪的作风,少言寡语,出手冰冷肃杀,在冀州燕州那边很有些名气。”
“…我还听过人说,寒君客明面修为不高,但真实实力深不可测。”
白珠珠小声说:“他们都传,他是元婴之下第一人。”
元婴之下第一人,这是个很有象征的名号。
虽说流言不可信,但看今日那一戟的威力,连元婴中期的海鲲都忌惮要暂避锋芒,就知道他确实不是一般的人物。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天才越级能形容的了,林然若有所思,这样的底牌,整个九州她也没见过几个,算来算去也就一个元景烁能媲美,而比起元景烁身上的大气运和大秘密,这位寒君客能只是个普通的散修?
一刻钟后,船上响起悠长的鸣笛声,白珠珠:“呀!裴大哥和陆二哥还没回来。”
她跑到围栏高处用力招手,又过一会儿,裴周陆知州才姗姗回来。
“裴大哥!”
白珠珠高兴围着裴周转,像只轻灵天真的小鹿:“你们见到人了吗?他是什么样子?是特别不好打交道吗?”
“见到了。”
裴周摸摸她的头,露出笑容:“没有,传言不可信,是个很不俗的人。”
“真的吗?你们说了什…”
林然也往船头走了走,去迎陆知州,刚掏出瓜子要友善回赠给他,就看见一缕寒光如泄,刺破海雾划过船头往对岸甲板而去。
林然转头看去,看见一柄玄戟重新落入修长的手掌,那人站在对岸船头,玄衣猎猎,黑发如墨,只以一支木簪横束,覆面的银白面具,倒映着凛而淡的海光。
鸣笛声起,两船交错起航,他似有察觉,抬头瞥来淡淡一眼,林然对上一双漆黑清漠的眸子,比北冥最深的海水更黑、更静,像积年的沉渊,黝黝映不出任何瑰丽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