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主!”白父拱手:“这是小女珠珠。”
白珠珠怯怯看了看那像云中仙人一样的舵主,小声问礼:“见过舵主。”
“小女命弱,幼时病重,幸得舵主怜爱,方能至如今。”白父言辞恳切:“今日我白磊愿献上毕生收集的所有珍奇药材,只求舵主慈怀,再为小女诊一次病!”
说着,白父拉住白珠珠就要跪下——
但他们膝盖还未沾地,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扶起。
熙生白放下药杵,看向他们。
“白磊。”他淡淡说:“上一次,我便说过,她这病,没什么可治的。”
白父嘴唇哆嗦。
白珠珠茫然看着父亲,又抬起头,茫然看了看熙生白。
熙生白瞥她一眼,一挥袖,白珠珠眼睛闭上,整个人软软往旁边倒。
“珠珠!”
白父连忙扶住女儿。
“她还小,不叫她听了。”
熙生白走过来,宽袖弧如流水,他走到白父身边,淡淡说:“她生而灵识纯粹,形如冰晶玉粹,她襁褓时,我已经封过一次她的灵识,方才叫她活着长大,但那灵识本就是她的一部分,随着她的生长而生长,我能封一时,却封不了一世,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养着,叫她此生无忧无虑,能喜乐一时是一时,一世便是一世。”
白父嘴唇颤抖,忽而狠狠一咬牙:“我、我听闻,万仞剑阁有一位次徒,是姓楚,幼时出身凡人界,正是因为天生灵识太强,才在幼时觉醒冰灵根时震动剑阁,被收为剑阁掌门座下弟子,直到如今也安然无恙……”
“是有这么一件。”白父眼睛骤亮,熙生白不等他开口继续说:“但那孩子并非单纯灵识钟萃,她还有剑心,有一身绝伦的剑道天赋与悟性,不足百岁,修为已臻至元婴中期,正因如此才能不断压制过强的灵识,那是千年万年没有一个的资质,灵识与肉身恰恰正好相辅相生,可你的女儿能这样吗?”
白父浑身一震,但仍不死心,咬着牙说:“舵主,那可否干脆割我女儿一截灵识,叫她灵识也可与肉身相配?我宁愿她修为衰退,哪怕是做个凡人!我白氏用最好的药养着她,也可叫她快快乐乐享受个百年的太平,不至于叫她命不保夕,哪一日但凡受了什么刺激就——”
熙生白看着白父闪烁着希冀光芒的眼睛,沉默半响,没有嘲笑他的异想天开,而是轻声叹了一下。
“有时候糊涂一点,并不是坏事。”熙生白说:“但如果我不说清楚,你永远不会死心。”
白父茫然看着他。
白磊眼看着熙生白折下身,泛起白光的手,虚抚在白珠珠额头,然后,有如穿透一层水波似的屏障,慢慢地伸进去——
白父瞪大眼睛,正想说什么,熙生白道:“看这。”
白父下意识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熙生白修长的手心,在白珠珠的脑海深处,静静悬浮着一块结晶似的碎片。
那碎片剔透如瓷,晶莹如玉,却远比任何单薄的瓷玉都更玄妙美丽。
“这、这是——”白父嗓子里挤出怪异的声音:“这是什么?”
“我说不清。”熙生白:“我猜测,或许是久远以前某位至强者欲突破化神时,灵识破碎离体的那一瞬,化作的某种结晶。”
白父如被蒙头重重打了一拳。
“我说不清它是什么,因为很难将它划分为具体的一样东西,它是灵识?是雷劫在人间的结晶?是那位至强者分割出一生修为精魄感知化作的一种转世?更甚至可能是他在破境时恰好抓住一缕天机。”
熙生白说:“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这是常人所无法承受的东西,而你的女儿,生来便是它的宿体。”
白父颓然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他浑身颤抖,双手捂脸痛哭:“我的珠珠,我的孩儿……”
熙生白静静站在那里,任由他发泄,向来冷淡的神态,有一种安静的沉默。
他是大夫,见过世上最多的生离死别,人事无常。
世人总说慈舵弟子冷淡,可如果不冷淡,谁又总是来当那个恶人,在哭泣和咒骂中宣布所有噩耗。
“我为她再加一重封印,这是最后一次,否则再强的封印,会直接毁了她的神志。”
熙生白说:“她灵识钟萃,如今又已经长至成年,没有人知道她识海潜藏着何等可怖的力量,但无疑那是世上所有妖邪之物都垂涎的至宝,无论于公还是为她自己,那种力量都不能放出来,所以她绝不可受刺激,你这次带她回去,不要再叫她离开身边,全她所有心意,剩下的日子叫她欢喜过完,待她……那力量自然重融归于天地。”
白父颓然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
白珠珠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她迷迷糊糊醒来,父亲正站在面前,笑着说:“珠珠,快谢谢舵主,舵主刚为你治了病。”
白珠珠呆呆看着父亲:“我、我好了?”
白父神色微不可察一僵,才笑着说:“好了大半了,你看现在是不是不觉得头晕了?”
白珠珠这才发现自己头居然不晕了,惊喜地捂住脑袋,恭恭敬敬向不远处的熙生白行礼:“谢谢舵主。”
熙生白嗯了一声,神色淡淡。
白父心里难受极了,可也再没有别的办法,是时候该走了,他拉着白珠珠向熙生白拱手,便转身要离开,退到门口时,白珠珠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来鼓足勇气说:“舵主,您知道,剑阁有一个弟子,叫林然……”
熙生白看向她,白珠珠下意识想低下头去,但强撑着说完:“我、我与她相识很久了,听说她就在这里,我能去见见她吗?”
熙生白看了看她,半响终是松口:“她在服药,不能出屋,你想去找她,就去空青院。”
白珠珠眼睛一亮:“谢谢舵主!”
“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