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只觉得这厮好不聒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订亲倒可,婚后秦臻却要入我凌云宗。”
“怎好入赘?”
“那便莫要再提!”沈谦冷冷拂袖,“道友打得好算盘,莫非我宗略有些天赋的弟子,就合该被你抢走?”
眼见沈谦有些恼怒,孙长空忙笑眯眯地解释道,“你们凌云宗的剑修也有不少,我何尝跟你讨过?不过我观此女眼带冷煞之气,剑意中杀性颇重,一个不好,就容易走上歧途。若不是不忍折了这么一个好苗子,我也不会厚着面皮和你张这个口。”
沈谦眉尖微皱,然想到墨沉舟行事虽强硬,却还算又分寸,便冷道,“我宗弟子之事,便无须道友担忧了。”又看了看他,“道友今日来只为这事不成?”
孙长空咳了一声,鬼鬼祟祟地四处扫了一眼,又将神识外放发现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方才在沈谦冷笑的表情中低声道,“我来,是为了那域外小天魔境之事。”
沈谦神色不动,继续看他,孙长空便有些尴尬,“我知道当日与道友盟誓百年间不再开启小天魔境,可是如今情况有变,那个我……”
“可以,”沈谦微敛目光,想了片刻便打断了孙长空的话,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道,“我可以和道友同去开启天魔境,不过,”他顿了顿,“我也要送一名弟子进入其中。”
孙长空思忖了片刻,咦道,“莫非你要送那个小丫头进天魔境?”他抽了抽嘴角,“不是我说,她才练气期吧?你不怕把她折在里面?”
沈谦却是神情冷淡,“我等修士于修炼一途有多少危险,若是连这么一点危险都跨不过去,那也只能说她命中该绝,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孙长空,“道友都舍得自己的得意弟子,我怎能落于道友之后?”
被点破了心思,孙长空也是尴尬地一笑,便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既然如此,过些日子我便来寻道友同去。”
这二人相视一笑,却是有说不出的默契。那个小型的天魔境是两人在外游历时偶然发现的,内有无数天魔煞尸之类,分了不同的修为散在不同的位置,这两人合力斩杀了唯一的化神期天魔,便将这天魔境在外封闭,预备单独留给自己弟子历练之用,却从没想过要将此事上报宗门。却也是因为宗门内都是内争不断,这二人都不愿便宜了宗门中的对头。
眼见孙长空离去,沈谦方才冷哼一声,踱步出了洞府,就见远处天光迷蒙,水汽盎然,一片波光粼粼的碧水大湖遥遥悬在天际,边缘无数的水流化成透明的珠帘般落下,滋润着下方无数的琼花仙草。又有无数白鹤口衔灵药或立或振翅而起,在云层中穿梭,悠然而舞。
那之下,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年修士正兴致勃勃地拉着一个红衣女童,遥指着碧水之外一处苍木森森的景色笑得极为满意,沈谦望在眼中,心情大好,举步而去,笑道,“决定的如何?”
端木锦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便指着那树林中一栋精美小巧的木质阁楼笑道,“那间就不错,”他想了想,呵呵地笑了两声,“反正就我和沉舟两人,倒也无须费什么事,那间阁楼倒是正好。”
沈谦见他喜欢,便点点头,又伸出手一指,便见那片碧水轰然而响,一道水光向着那片树立而去,刹那间树木快速地长高直撑天际,巨大的树冠遮蔽了天空,茵茵的树影下,又有百花齐放,花香如鼻。
“好!好!好!”端木锦兴奋得面上放光,那还去管什么师兄弟子之类的,以自己年龄不相符的敏捷向那边遁去,眼中绿光闪闪。
才一会儿,就见自家师尊已经开始在树冠下开辟灵田,播撒灵药种子,墨沉舟方对着沈谦一礼,也是双目放光地冲了过去。
话说,真不愧是凌云四境中的天境!这灵气,都快赶得上他们鼎天峰内绘制了无数聚灵大阵的二等高阶药园了。
一边将灵药种下,墨沉舟一边欣慰地想到。
这位沈师伯,可真是个好人!
☆、芙蓉镇
在湖都天境不眠不休地忙碌了好几天,端木锦和墨沉舟才将这片在二人心目中已经划归为自家地盘的树林全部种植上各阶的灵药,二人相互看了看彼此灰扑扑的衣服,黑黢黢的眼圈和呆滞滞的眼神,有心彼此嘲笑几句,却是连面皮都没有力气再动一下了。
熟悉自家师弟什么德行的沈谦早就自行闭关去了,两人便一头栽倒在各自的房间里倒头大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沉舟一抬眼,见天光大亮,便起身。想到那日还和杜月约好要去宗门不远的芙蓉镇,便准备离开。步行到端木锦的房间,就见这位素日道骨仙风的元婴期真人正仰着身子张着大嘴睡的正香,嘴角抽搐了几下,然而这位到底是她师尊,为了维持这位仅剩不多的一点点形象,墨沉舟默默为他合上了房门。
驾着剑光向着广明峰而去,早就来了无数遍的墨沉舟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洞府外,轻轻叩响了洞府外的禁制。才一会功夫,就见一个道童匆匆而来,解开了禁制,对着墨沉舟一礼,“见过墨师叔,二位真人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对着那道童点了点头,墨沉舟便振衣向着洞府里面走去。走过一路弯弯绕绕的石廊,便见空间豁然开阔,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厅出现在墨沉舟眼前,正中坐着一对面色温煦的中年男女,含笑看着她,正是杜月的父亲杜笙和母亲沈静。
墨沉舟忙向前一揖,“见过姨丈姨母。”
沈静忙伸手将她拉过来,笑嗔道,“和我们还来这一套,真是该打。”
杜笙在一旁含笑看着,温声问道,“可是来寻你的表姐和表哥?”
“是。”墨沉舟在这二人面前也不拘束,自在地靠在沈静的怀里笑道,“和表姐约好了一起去芙蓉镇的,我这些天伴着师尊,也不知有没有误了表姐的事情。”
“她也不过是想去玩儿罢了,哪有什么正经事。”沈静笑道,“昨天还在念叨你呢,不过听说你和端木首座去了沈长老的湖都天境,这才歇下了。”
言语间很有些骄傲的样子,墨沉舟看着她与有荣焉的样子轻轻一笑,“沈长老在湖都天境给师尊和我留了房间,这些日子便歇在了那里。”
沈静眼睛一亮,笑道,“这位沈长老在做一峰首座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常年在外不回不说,就是弟子也没见他收下一个,难得你投了他的眼缘,倒也难得。”
不是自己投了他沈谦的眼缘,而是投了端木锦的眼缘。墨沉舟但笑不语,半晌,便拍了一下额头。“瞧我,却是把事儿给忘了。”说着便将一匹雪隐丝和另一件端木锦塞给她的八品炼器材料取了出来,推到杜笙与沈静的眼前,“这是沈长老那儿得的,若姨丈姨母还给侄女儿点面子,便收了罢。”
“这可不行。”杜笙眉间微皱,“既是长老所赐,你便好生收着,怎可随意送人?况且这也太贵重了。”
“贵重又如何?”沈静却是哼了一声,白了杜笙一记,“这是侄女儿的孝心,你不收,岂不是伤了沉舟的一片心意。”说着便将雪隐丝取在手中,爱不释手地翻看,“这是那日的雪隐丝罢?这是好东西,可给你娘留了?”
见杜笙也摇头无奈地笑了,墨沉舟便笑道,“留了,这些是给姨母和表姐的。”
正在说笑间,就听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才一会,就见杜朗率先满脸兴奋地跑了出来,其后杜月伴着两人走在后面。墨沉舟定睛一看,却是那日的沈氏兄妹,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
杜朗探头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却拉着墨沉舟说个不停,杜月带着沈氏兄妹来到几人面前,向着杜笙沈静请了安,便站在杜朗身旁微微而笑。那沈氏兄妹却是脸色变了变,掩下目中的恨毒无声地站在沈静的身边,看到沈静手中的雪隐丝和桌上的材料眼中闪过贪婪,却什么都没有说。
见到这二人,沈静却沉下了脸色,淡淡地坐在座位上也不说话,许久,才冷淡道,“好了,哪里那么多的话来呢?趁着天色还早,快去罢。”又拉着墨沉舟的手殷殷道,“知道你现在修炼最重要,可是也要常来看看我们。”
目送着这群人离去,沈静方才狠狠地一拍桌,掩饰不住满面怒意,转头就怒道,“你怎么这般多事,把他们接来做什么!”
杜笙无奈地看着她,低声道,“到底是你亲大哥的血脉,你若是半点不管,怎么说得过去?”
沈静冷笑,“这时候是我的亲大哥了!从前做什么去了!前些日子这两个东西还在骂我呢!”
“你和个小辈计较不成?”
想到从前的事情,沈静只是冷笑。她向来爱憎分明,因深恨沈端方,便是连对着沈磊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更何况这二人,耳边听杜笙轻声说着,“后日他们就回去了,你不愿见便不见,何苦生气。”心中更怒,却是不愿驳了杜笙的好意,只敛容不语。
却说墨沉舟几人出了凌云宗径直向着芙蓉镇而去,一路上那沈氏兄妹并不和他们说话,只是远远坠在后面,墨沉舟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杜月看见,竟觉心中莫名一悸,上前轻声说道,“那日姨母甫一出关,便亲自将他们赶出了昭云峰。我爹可怜他们,便将他们接来了我们这里。”
墨沉舟微微摇头,示意无妨。
这二人和她有同源血脉,若是就此安安分分,她也不会不依不饶。但若是还不收敛,墨沉舟心中冷笑一声,她也不是那等非要忍让同族的迂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