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是一样,他和严卿,都是看着这姐妹长大,可是如今在他所爱的女子的心中,只怕是厌恶要远远的多过喜爱罢。这么多年,韩白衣一个人将他们之间的过往慢慢地回想着,然后终于发现,或许是从一开始,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子的眼中,就没有他的存在。而在之后自己所做的一切,终于使她心生厌恶。
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无法放下。
韩白衣的前半生,困于一个名为墨沉舟的魔咒之中,而他之后的人生,只怕也无法挣脱。
这是他的劫。
韩白衣看着眼前的金丹青年,他没有办法说出口。这几年三次结丹,他却都困于心魔而失败。每一次,他都知道那对着自己巧笑嫣然的墨沉舟是假的,可是就算如此,他却还是无法挣脱。就算不是真的,可是他还是不想失去。
现实太痛苦了,痛苦到让他不想面对。
严卿见得韩白衣较之之前现出几分风霜的样子,目中一闪。他如今深承贺清平的看顾,因此却是狠不下心再去为难他唯一的弟子,便微笑道,“师兄来得不巧,我师姐前些天刚刚闭关。”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来。就算不再为难他,可是却也没有关系好到要带到墨沉舟面前的地步。
而韩白衣见到严卿如此,却是慢慢地点了点头,不再似从前一般地疾言厉色,只是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搅了。劳烦师弟帮忙,若是沉舟出关,便送信去平阳峰通知我一声。”
对于这,严卿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待得墨沉舟出关,他便将此事交换给她决定,因此却也并不为难。而韩白衣见严卿爽快,面上就露出一分笑意,对着他颔首之后,便要离开。
而正待他转身要走,昭云峰的云层之中,却又是一道犀利的剑光冲天而起,之后一阵凌然的威压在此地弥散开来。韩白衣愕然转身,想看看是谁这般大胆,竟然在一峰首座的所在也不收敛,却见得一名英俊无比的青年落在峰顶,傲然地看了站在一处的韩白衣与严卿一眼,冷道,“墨沉舟呢?”
这青年赫然是位金丹大圆满的高阶修士,然而他的神态却是讨厌至极,严卿摸不准他的身份,便轻声道,“我师姐在闭关。”
“叫她出来!”青年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
严卿木然地看着眼前一脸不耐的青年,心说别以为你长得好看点就如何了。他家那位杀神师姐宰人可是从来都不看脸的。这个家伙也不知是哪路大神,竟然也不怕这般态度惹翻了墨沉舟,几剑将他给剁了。
这青年见严卿并不言语,面上就显出几分不快来,冷声道,“你,去告诉墨沉舟,就说越容海来了!”
看他的样子,却是与墨沉舟极为熟稔的样子,严卿只是在心中微微称奇,韩白衣却是看着越容海一副不见外的样子脸色发白,想到这人或许就是墨沉舟心仪之人,一时间只觉得心痛难忍。
而越容海却是将目光向着韩白衣一瞥,之后便傲慢地转过头去。而严卿见此,便先对韩白衣轻声道,“韩师兄先回去罢,待得师姐出关,我便将你来看望她的事情告知。”
韩白衣的心中,如今无数的感情在翻滚。然而他却明白,墨沉舟此人,最不喜欢有人纠缠与她。便是对眼前这名为越容海的青年满腹的想法,然而他却还是点头转身。
然而这二人却没有发现,越容海在听得一声“韩师兄”之后,眼中猛然一缩,突然面色一冷地开口道,“你姓韩?”在韩白衣诧异地回头时,盯住了他那张俊美无比的面容,冷声道,“你是韩白衣?”
“道友认识我?”韩白衣却是有些惊异。
“哼!”越容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韩白衣,一张脸冷得直掉冰碴子。
他当然知道韩白衣。那年在宋灵叛城那一夜,他眼见得墨沉舟一脸的伤情。那样的悲伤,是越容海从未从那个总是一脸刚强的女子的脸上见过的。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暗暗地收集着她的过往,而那些她本就不多的交往中人中,韩白衣的名字是那么的鲜明。自幼相识,结伴游历,相伴长大,最后,却终于翻脸相对。
那一刻越容海就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能叫墨沉舟都难过的名字。他一直都想要见一见,能在墨沉舟的心中留下那样鲜明伤痕的男子究竟是怎么样的,然而今日一见,除了长得不错,却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越容海便冷道,“在我的面前,你有什么身份自称道友?不过是凌云宗一介筑基修士,却妄想与我并肩不成?!想见墨沉舟?你如今又有什么资格?”
韩白衣被他激得面色发红,而严卿却也在一旁哀叹,心道眼前这人说起话来可真是讨厌!自家师姐究竟是什么眼光,莫非品味就这么独特,喜欢这种货色?果然是不走寻常路呐!
正在三人之间一片冷凝之际,严卿便见得一道火红的身影向着此地缓缓而来,待得她走到近前,忙上前恭声唤道,“见过师姐。师姐怎么出关了?”
“一群人吵吵闹闹,我还闭个屁的关!”墨沉舟揉着眉心不客气地说道,心中却是对鼎天峰的清净怀念不已。然后向着严卿身后看去,见到那二人,嘴角一抽,却还是淡淡地说道,“韩师兄,越道友。”
“沉舟……”韩白衣却是神情微动,想要走上前来,然而却被墨沉舟冷淡的目光阻在原地,眼眶微微发红,却还是强笑道,“多年不见,师妹可好?”
他如今,却也不是如从前一般,而墨沉舟,却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上一世的往事,就让他烟消云散好了。墨引凰喜欢这个人,便如今也在维护着他,她又何必与这人纠葛不休?连续两次度过心魔,墨沉舟再也不想在这些恩怨中蹉跎下去了。而其实,当年的韩白衣所辜负的,其实也不过是墨引凰一人。
想到这里,墨沉舟便有些意兴阑珊,淡淡地说道,“多谢师兄挂怀,师妹一切都好。”她微微一顿,却还是继续道,“听说师兄这几年在外也为宗门立下了不少的功劳,既然如此,师妹还是希望师兄能专注与此,却也不要再多做他想了。”
这般明显的拒绝,韩白衣的心便如同被挖走了一块一般的疼痛,时至今日,他却还是想要问个明白,他喉咙发涩地问道,“难道在师妹的心中,我就一直都没有一点的位置?如果,沉舟,如果当年,我没有退那一步,我们之间会不会……”
“不会!”墨沉舟斩钉截铁地说道,“当年招惹了师兄,是我的不是。然而从始至终,墨沉舟对于师兄,都不曾有半分他想!”
“原来如此。”韩白衣的一脸的失魂落魄,却还是勉强勉强笑着,“原来在师妹的心中,韩白衣从来什么都不是。”他贪婪地看着眼前冷漠的那一张美丽的面孔,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可是,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还是不会后悔当年的相遇。”那个时候,那个神采飞扬的红衣女童是那样的鲜明,仿佛是一团烈火一样照亮了他的生命。他不后悔,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悲伤。
只因他知道,今日一席话之后,墨沉舟再也不会与韩白衣,再有任何瓜葛。
☆、157缘尽
韩白衣失魂落魄地走了,他甚至没有前去朝阳宫见一见贺清平,而是直接一道流光向着自己驻守之地而去。而墨沉舟远远地看着他消失在远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心中也带着几分释然。
她对这人,还是关注太多了,其实已然影响到了自己的道心。可是今日说破,就让她感觉心头一种无形的重负消失不见。默然无语了片刻,墨沉舟方才转头,向着冷眼看着自己的越容海颔首道,“道友寻我何事?”
越容海却是面上带着几分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方才的那人,是她喜爱过的罢?然而方才却还是那般的冷漠,仿佛一切都不在她眼中一般。他想到这里,便专注地看着墨沉舟的眼睛,就看见她的瞳孔里,映照着自己的身影,然而那双眼睛之后,却仿佛还隔着一层薄冰,将自己与她的内心完全地隔绝开来。
这样凉薄的女子!
越容海却突然想笑,不知是笑她还是笑那个如同傻瓜一般的越容海。默然了许久,他才慢慢地说道,“我来所为何事,你当真不知?莫非越沧海没有告诉你不成?”
果然,他就见得眼前的女子皱眉,之后答道,“百幽狱数年,我本以为已与道友和解,却没有想到,道友如今还在记挂你我之间的恩怨。”
看看,他的心事,竟然连这个女子都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放在眼里罢,也不去关心他的想法,不然他与她之间那几年那样的亲近,她怎么会丝毫都没有察觉呢?越容海心里嗤笑了一声,缓缓地拔出剑来,冷道,“事到如今,又有何可说?越容海也不是多做纠缠之人,今日一战之后,不论谁胜谁负,来日你我之间,再无任何恩怨!”
见他这般坚定,墨沉舟却也不好多少。二人在昭云峰顶遥遥地相对而立,之后突然同时挥剑,一旁被墨沉舟抛出数丈的严卿便见得顷刻之间,昭云峰顶无数的剑光弥漫,之后相互撞击,发出了轰然的巨响!
昭云峰上的二人正做着生死相搏,然而那遥远的常州罗天峰的一个小小的山洞之中,却是温馨情真,难舍难分。
但见得这个小小的山洞中,正坐着一名俊秀的青年,他此时,正将一名侧坐在他身旁,柔弱无比的女子爱惜地拥在怀中,满眼的怜惜道,“小柔,别难过,等明日这个时候,我便还来看你。”
“可是,可是明日首座真人就要改变大阵的方位了。”那女子,正是被召唤到罗天峰的苏柔,此时她却是不舍地依偎在这青年的怀中,红了眼眶地轻声说道,“师兄好不容易才找到护山大阵的阵眼,我才能帮你在里面打开。可是明日大阵一换,你我之间又不能够再相见了。”眼前这名为易若的青年,是名为沐阳宗的一位弟子。这几年她也知晓一些世事,虽然也知道那沐阳宗与宗门不睦,然而在她的心中,那都是那些高阶修士之间的龌龊,和他们这些弟子有什么相关呢?
就比如易师兄,这样的善良温柔,待自己这样好。为了自己,甚至不顾危险也要潜入罗天峰与自己相会。而幸亏易师兄学过些许阵法,却是能在她的配合之下使得这大阵每日都不引人注意地停滞一段时间,却是方便了他们的相会。
“改变大阵?”不知为何,易若的脸上却是一阵惊惧,急声道,“莫非是你我之事……”
“不是。”苏柔一手抵住易若的嘴唇,之后轻柔地说道,“听说是掌教真人发来的法旨,务必叫我们多布置几层阵法,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可是这几日宗门的各位师兄师姐都已然回峰了,却与师兄无关。”
然而易若听了,却越加的惊疑不定起来,喃喃道,“为何我们没有得到消息?”然而却又想到了什么一样,眼中一惊,沉默了半晌方说道,“若是大阵一变,你我就要分开了。”他叹息一声,将怀中的女子向着自己揽了揽,不舍道,“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但是却苦了你我。这样!”他低头对着正看着双目发亮的苏柔,将一颗黑色的圆珠递到她的手上后温声道,“小柔,你还记得当日我叫你埋在阵眼之下的那件法宝么?今夜你也无须接近阵眼,只要将这枚圆珠暗中捏碎,到时候阵眼自会停滞并且引发阵法震荡。便是你们的首座真人想要换阵,也要等这震荡停止,有了那么多的时间,我自会参悟出新的阵眼,到时你我就不必再有分隔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