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归脸色霎时就白了。
巫长夜抬头,俊极的面容沉下,头顶的鸟粪沾在他乌黑发鬓间,看起来狼狈又好笑。他身后的妹妹巫展眉关心询问,就要念诀帮巫长夜擦,却被巫长夜一把推开。
巫长夜盯着雨归,他一双异瞳,一只乌色,一只半金色。当他怒瞪雨归时,异瞳颜色亮起,雨归身子一颤,瑟瑟后退一步。
她认出了对方是谁,结结巴巴地准备开口道歉。
巫长夜抢先开口:“道歉有屁用!我就知道,你们剑元宫的人那天当众让我落面子,怕卦不准,特意让你来泼我一头鸟粪,然后回头就四处宣扬对不对?阴险!”
雨归瞠目结舌,她嘴张开。
巫长夜冷笑:“说个屁!你以为我会相信?”
雨归:“……”
——但是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啊。
巫长夜:“收起你的诽谤,你以为我听不见?”
他妹妹巫展眉娇弱地立在哥哥身后,向对面那柔弱可怜的姑娘解释:“我们是巫家人,天生异瞳,掌世间幻术。即便你不开口,无数通往未来的幻影也会被我们眼睛看到……”
雨归:“可……”
巫长夜冷冰冰:“别以为我会放过你,我马上修书去剑元宫,问你们掌教这是什么礼数。呵,不让我满意,长阳观寿辰结束后,我就亲自登你们剑元宫。”
他气势强硬,雨归瑟瑟发抖,脸色更白,咬了唇。
然而她什么都还没有做,他便怒吼一声:“哭什么哭?有脸哭!”
巫展眉适时解释:“幻影、都是幻影。”
她又小声劝:“哥哥,算了……”
巫长夜:“算个屁!”
雨归被吼得一个抖,眼中泪这才噙住。她大脑空白地想着自己该怎么办时,巫长夜又道:“你想偷袭我?你以为你可以?”
雨归一呆,在他点破后,她才迟钝地想起逃跑。然而巫家人本事确实高,对方先于她的念头预判她的行动,雨归眼中一滴泪滴落时,巫长夜手一张,腰间一直悬挂的狼毫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冷笑:“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和我叫嚣?我早就看你们剑元宫不顺眼了。”
雨归后退,她羸弱单薄,面容娇美,眼中噙泪。这般动人的美人相,丝毫没让对面的男人收回脾气。雨归怯怯地咬唇,试图张口辩解。
巫长夜:“你放心,我不占你便宜,看在你是剑元宫小喽啰的份上,我不开启织梦术欺负你……看招!”
他长笔在半空中一划,如同画笔般,笔下微动,一头猛兽便从万千丘壑山岭间奔出,扑向雨归。雨归骇然,抬手用自己新得的灵器罗盘去挡。万千箭只又旋转飞来……
雨归勉强躲过,又在抬眸间,好似看到什么,她眼中露出惊恐色,全身僵得立在原地。
树上的姜采看得蹙眉连连。
她知道巫家大名鼎鼎的织梦术。
“一只狼毫开旧梦,一双异瞳观万象。”幻象万千,迷障重重,连她遇上,都要小心应对巫家人,要避开对方的异瞳,要一开始就用境界压住巫家人,不让巫家人用出织梦术。
而今巫长夜看似大发慈悲,一开始便说自己不会开启织梦术,然而即便如此,他手中长笔画出的万般幻象,又岂是雨归这般修为能够应对的?
果然,下方雨归极为狼狈,不断招架后,身上反而多了许多伤,那巫长夜欺负弱女子,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
姜采拧眉:在前世中,雨归在寿辰后就嫁入了巫家。这巫家少主态度如此恶劣,雨归可万万不能嫁进去受欺负。
姜采想出手相助,但她指间正控着灵气追随纸鹤,且她这时已经跟上了纸鹤,感应到了谢春山和百叶。她追随而出的灵气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应到那主仆二人又换了一身装扮,摇身一变成了一将军与刺客的扮相,正蹲在草地上喂孟极。
但姜采的灵气还没真正追踪到谢春山,她若这时收手,便前功尽弃。
姜采思忖该怎么帮时,下方的异变让她微微眯了眸。
下方巫长夜将雨归打得狼狈,他自己尽兴无比,然而,在他身后,他那个柔柔弱弱的妹妹张开了手,如牵线一般,指间生出极细的、寻常人看不到的丝线,缠向了巫长夜的四肢。
巫展眉手指轻轻勾动,缠上巫长夜四肢的丝线便随着轻轻动。于是,便见到巫长夜正要一笔点中雨归眉心时,巫长夜一个趔趄,被脚下的石子绊一跤,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雨归瞪大眼,想不明白对面的人怎么突然就摔了?
巫长夜唾骂:“晦气!”
他抬眼,惊疑不定地看雨归:“妈的,倒霉运这时候来了。你嘲笑我?”
雨归:“不不不……”
巫长夜冷笑一声,站起来再用狼毫作画,他本要画出一只豹子,但是最后收笔时,小拇指突然抽了一下,将豹子化形成了一只猫。巫长夜瞪直眼,眼睁睁看着一只猫从他笔下飞出,扑向雨归。
雨归本脸色惨淡,却茫然地被一只不足手掌大的小猫扑住,亲昵舔脸。
雨归:“……”
巫长夜不可思议地看自己的手:“……”
巫长夜不服气:“再来!”
头顶的姜采忍不住笑,她若有所思地看巫长夜那个妹妹,疑惑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偷偷折腾巫长夜。而且看巫长夜的样子,好像不知道他被自己妹妹牵住了线,不知道他的多次意外是被妹妹捣了鬼。
巫展眉是在救雨归?
姜采尚在寻思,忽感应到灵气逼近。她放下了心,彻底让自己指间灵气跟随纸鹤,追上谢春山。她喃声笑:“你既来了,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