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三人都愣住了:这人年轻而俊美,也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这人一双异瞳,与巫长夜何其相似……这不是巫家现任的家主,不是巫长夜的父亲么?
但是在这个梦境中,巫家主只是一个年轻的外来修士,他看着一张与自己极度相似的脸,却顾不上奇怪,只急急忙忙地“嘘”一声。巫家主神神秘秘道:
“小声点,别惊动了圣女。”
他露出痴迷的笑,看向那华丽马车。马车四周纱帘垂落,影影绰绰,隐约露出一女子的身形。巫家主与人群一同大声喊:
“圣女大人!
“圣女大人真好看,圣女大人真漂亮!”
他趁乱大喊一句,充沛灵力穿梭人群,直入那被风吹开的纱帘:“明姑娘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马车中,帘幔后的女子掀开纱帐,遥遥地向这个方向看来。
云鬓花颜,金步摇微。
她盛装而坐,目光清渺,带着吃惊又微羞的神色。然她圣洁纯美,周身笼着的白雾,让她不类凡人。
巫家主痴痴笑:“明姑娘真好看。”
巫长夜有些发怔。
巫长夜肩膀被人从后敲一下,他回头,看到姜采三人。而三人沉默,与他一同看向那马车中的芳来岛圣女——
那位圣女的面容,与所有人见过的巫展眉,相似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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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梦境中,芳来岛的男子都依附女子,不依附女子的男人便没有灵力。但是对于外来者巫家主来说,他灵力充沛,自由出入。三个没有灵力的男子,再加上一个并不是很想拦的姜采,眼睁睁看着打个招呼后,那巫家主就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人群哪里。
几人能做的,便是将巫长夜先带出来。
四人寻了茶馆坐下来休憩,面对三道审度的目光,巫长夜拍桌子:“怎么了!我进芳来岛就是别有目的怎么了!”
姜采笑:“巫少主那时候说,你是与妹妹一起历练,遇到雨归姑娘,才跟着一同进来。然后雨归姑娘与巫姑娘一起进入芳来岛时,两人便失踪了。那时我便奇怪,巫少主和巫姑娘形影不离,巫少主怎么会让巫姑娘独自一人进芳来岛。
“但若是巫姑娘和芳来岛有关系,那便简单了。巫少主现在还不说实话么?”
巫长夜面容沉静片刻。
他有些怅然地看向窗外,落落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展眉母亲曾是芳来岛出来的人。我母亲对此一直不满,她母亲死后,我父亲抑郁寡欢,让祖父很生气。虽然我父亲还是巫家家主,但是家里人已经放弃他,开始培养我。
“展眉小时候过得很不好,所有人都厌恶她,打骂她。我父亲整日酗酒,不问世事……我开始将展眉带到身边后,展眉才告诉我,她不是杂种,她有母亲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家对她不闻不问,为什么芳来岛不派人去接她。
“她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巫家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她以为芳来岛是她的家,她一直很想回去芳来岛。”
他脑海中,想到的是幼年时巫展眉被欺负的模样,她通红的眼,被人撕开的衣服……他救下她,她蜷缩在他怀中,抱紧他不停哭。
他是高高在上的巫家少主,她不过是生母不祥的杂种。他母亲是巫家嫡妻,她母亲算个什么东西?他明明恨她让自己母亲不开心,可他抱着幼小的她,又不舍放开她的手,再将她丢回黑暗中。
巫长夜苦笑:“可是,我们谁也没想到,芳来岛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从来就知道巫展眉体质与其他人不同,当他知道芳来岛的无生皮逆元骨后,他便怀疑巫展眉的母亲,就是无生皮,而供养者,当是他父亲。
这让他情何以堪。
年少的少主以手盖脸,当他不暴躁的时候,阳光落在他身上,睫毛颤颤,鼻梁挺高,他是何其阴柔秀丽。
巫长夜指缝间流淌着日光葳蕤,他涩涩说道:“我知道盛明曦是如何威胁展眉的。我妹妹,那个傻姑娘,盛明曦只要告诉她——我让你见到你母亲。她就会傻傻地去帮盛明曦织一场梦,梦回百年前。
“她想见到自己母亲,而我——我也想知道,我父亲是怎样一个人。这些年他对我母亲的不闻不问,展眉母亲的早亡……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我想知道我父亲,和展眉母亲的故事。我要知道我这些年对我妹妹,有没有做错;而展眉,她想从梦中知道答案——她多年的委屈和怨愤,是否值得。”
梦中逆元骨和无生皮逆反男女的事,当是盛明曦要的梦;而巫家家主和圣女的出现,不过是盛明曦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当成送给巫展眉的礼物。
两个时间段,应该是被融合在了一个梦境中。
这便是织梦术。
以现实为依托,以心为镜,织一场关于过去、些许虚幻的梦。
世事带走了时间,却带不走过去的故事。过去发生的每一天,都可以在梦中回溯到相遇的起点。
巫家人不相信人说的话,他们只相信梦境——
你的一切故事,一切心事,一切秘密,真真假假,多多少少,都会藏在梦中。
第39章 几人说话间,姜采忽……
几人说话间, 姜采忽然想起一事,奇怪地看一眼巫长夜。
巫长夜已然自暴自弃,他拍桌子:“我可半句没说谎!你们还有什么疑问的, 一径问了便是!”
姜采微微一笑, 她饮一口茶。
巫长夜目光紧盯着她。
姜采偏过脸,道:“些许小事,不重要, 不问也罢。”
巫长夜:“问!”
姜采:“还是不问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