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以为无生皮能留住江临,却发现并不能。所有复活过来的,都是假的,不是真正的那个人。
于说嗤笑:“永秋君算什么真仙?”
盛知微睫毛一颤,于说对她低笑:“神开三天,佛说三世。只是这一天的江临死了而已……我帮你从其他天中借一些道元,帮你从时光长河中勾回他的神魂,重新帮你复活他。
“我复活他,你为我做事,把你的心给我。这个交易,公平不公平?”
盛知微半晌道:“你不是哄骗我?没有了心脏,我会死么?”
于说似笑非笑:“不会。我将一滴血留在你心脏,你我就此结契。我只是要借你的心伪装成像你一样的正统修士,趁你还没完全入魔。我从不骗人。”
她又叹息般地:“而且我欠江临一个恩情……”
她忽地啧一声,因听到巨大落水声,从遥远的数里之外传来,她法眼已然看到一条白龙入水。
于说头疼抱怨:“这个龙女,怎么又追来了……”
然她转而眼波流转,笑嘻嘻地挑了一下盛知微的下巴:“不过我如今有了你的心,就不怕她了。龙女倒是很可爱,但是天天喊打喊杀,就不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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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来岛覆灭,沉入蒲涞海,谢春山等人从芳来岛出,引起了整个修真界的轰动。
不少门派都发了慌,前去四大门派那里堵门相问。而面对他们虚伪的嘴脸,嘴上关心芳来岛,心里不知是不是在可惜“无生皮”的消失,谢春山心里一阵阵疲累。
姜采没有回剑元宫,谢春山只好先带着复杂的心情,去面对那些问话的长辈——
将芳来岛逼到这一步的人,谁不是凶手呢?
世间因果循环,总是报应不爽。
在修真界引发震动的时候,姜采觉得太累了。她第一时间竟然没有返回门派去处理后续事宜,她屏蔽了神海中响起的所有询问声音,不理会任何人的问话。
日落下,星海如银。
她坐在沙滩上的巨石上,遥望着芳来岛曾经存在过的地方。
海风吹动衣袂,头顶星河弯曲迂回,如一条银带向上飞腾。姜采一边饮酒,一边凝望远处。
芳来岛事毕,可她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刚开始。
自蒲涞海分开修真界与人间,千万年来,修真界已经积累了太多的恶,太多的混沌。所有的恶念不断积累,到天地承受不住的时候,便是魔的诞生。
魔自恶念中诞生,然在魔中,也分为了太多的不同。
有人身为魔,心无魔;有人身正道,心生魔。谁又说得清什么善恶正邪?
而待魔气与灵气对抗,积累到极致之时……又会发生什么呢?
姜采静静坐着,越是饮酒,越是清醒。她脑海中一遍遍滤过芳来岛发生的那些事,一时间想起女修们为护神像而陨灭的场面,一时间想到梦中盛知微带领女修们向她俯身承诺,一时间想到盛知微最后用结界隔开他们,为他们打开了出岛之路……
这个世间,善恶皆在一念间而已。
恍然间,天边星河蜿蜒向上时,一轮明月出现在了星河的尽头。沙滩边风大,姜采喝酒喝得迷糊,心神放松至极,并未注意到天边的异象。
直到月华之光皎亮,耀人眼目。
姜采用手背挡眼,抬头,看到白衣“仙人”出现在明月前,衣袂飞扬,他踏月掠星,自高空中走下。
姜采静静地看着。
她看着张也宁从月光中走下,一步步向她走来。也许是意志消沉,也许是酒喝得太多了,姜采飒然无比地后仰身,手撑在巨石上,眯着眼看他。
张也宁立在了她面前,垂目望来。
月下飞雪,君子清玉。这般仙人之姿,谁不心动?
姜采低下头,躲开他目光,她心里觉得许多寥落,伤怀,狼狈。
她淡声:“梦里杀你,我对不住你;现实中分化身重明死,亦是我对不住你。你要不杀我几次吧。”
张也宁沉默良久。
她觉得她好像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他声音缓缓响起时,她心里竟生眷恋,如同纷纷雪落。她听到他说:
“你在梦中时曾说,你想要月亮永悬不落。”
姜采心一空。
她按在巨石上的手指蜷缩,难以言说的心情让她头更低。她不言不语,听到他说:
“你将我比作月,你知道在我心中,你是什么吗?”
姜采一点点抬起眼。
他道:“我期尔似明朝日。待明朝,长至转添长,弥千亿。”
他伸出手来,素白手指停在她眼皮下,干净,修长。
姜采眼中星河流转,光华一点点亮起。她一手提着她的酒坛,一手伸出,搭上他的手。
刹那间,张也宁身后向上飞斜的半空中,他的神海被他兀自分出,化成实象——
少年张也宁盘腿坐于莲花池中,湖泊碧绿潋滟,莲花丛丛葳蕤,玉白之光流转,已有很多花骨朵悄悄绽放,芳香细微。
张也宁道:“姜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