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心拉他过来,他怎么反而一副见到她并不愉快的样子?
姜采:“怎么了?”
张也宁一句话不说,他掉头便走,手中道法结出就要出海。姜采忙打断他的道法,她更是一头雾水,观察他在她凝视下越来越淡、越来越冷寒的面色。
她喃声:“愿意帮我,但不愿意见我?我如何碍了你的眼?我做了什么?”
她好声好气:“若我做了什么让你不悦的事,你说了,我改正便是。何必这般不理人呢?”
她见张也宁还是那副样子,便故作黯然道:“我都要入魔域了,不知何时能再与你相见。你若一味不理会我,这便是接下来不知多长时间中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那样不觉得遗憾么?”
她这怅然语气,终于打动了那个冰山。张也宁眉目间的冷色微微淡一些,肯垂目向她看来了。
张也宁问道:“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
姜采试探:“因为我没有向你报平安么?你不知道,我们剑元宫看守森严,更是派我师父亲自看押我。为了不连累我师父,我自然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我不是将孟极给你了么?不是让孟极代我去看望你么?难道你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么?”
张也宁问:“是之前的话全不作数,要把聘礼退回来的意思么?”
姜采愕然。
她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
张也宁看她这神色,自己心里也狐疑起来:“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姜采忍不住笑一声,感慨道:“我与张道友之间,真是毫无默契啊。”
——她以为送孟极过去,他就知她报平安之心;然而张也宁却理解成她要与他一刀两断的意思。
她无奈,摊手:“怎能这般曲解我的意思呢?”
她伸手要拉他手腕,被张也宁侧身躲开。
他微怒:“别碰我!”
姜采无所谓地“哦”一声,转过身凝望着那已经隐隐有魔气渗出的风穴口。她道:“我是与你报平安的意思啊。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那我就入魔域了。张道友……”
张也宁声音如寒泉,且带着几分森然:“姜采,你再往前走一步,你我那些许情分,便再没有了!”
姜采刷一下回头,腰如剑,目噙笑。海中波光重重映着她面容,她这样子倒比平时更温柔些,好看些。
张也宁一怔。
听姜采缓缓说道:“在海上面帮我打架,说要为我护行;一见我就生气,不让我碰你;我要走,你又气恼我不顾情分,对你态度太过敷衍。张也宁,你说一说,你要让我怎么办?
“不如你写篇酸臭长文控诉我对你的罪行,让我签字画押,向天下公布,让我名声尽毁……这样可能消气?”
她言笑晏晏,张也宁目中神色更加怔忡。
姜采眉尾痣被一水泡贴上,她轻轻勾那么一下,眼波中很少为人注意到的魅色,便如那流波中的一尾小鱼般,调皮无比地荡到了张也宁心口,让他心中骤然滚烫,颇为狼狈。
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嗔他:“又不能碰你,又不能不理你,又要帮我,又要对我发火……旁人知道重明君这般喜怒无常么?”
张也宁:“胡言乱语什么?”
他道:“岂能怪我多想?你为何要堕魔,你何时与我商量过,你何时在意过我的想法?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就送一个孟极过来……我怎么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在芳来岛的时候,还分明、分明……”
姜采凝视他。
张也宁盯着她,眼睛中的清光也带出了情绪:“我尚在处理芳来岛之后的事,你就堕魔,你让我如何想?你让我觉得——
“驼铃山你说对张也宁退避三舍,三河川你说未婚夫是我,芳来岛你答应帮我渡情劫……难道这一切,都是我会错了意?
“是我自作多情,你本来没有那个意思?那你缘何频频看我神海,频频要拉我的手。我不说话时,你也要哄着我说话;我没有灵力时,你一路追到山上与我生气……桩桩件件,都是我会错了意?
“我是没有生过情,不知情为何物。但不代表我蠢,看不懂你的心思。我亦不想与你、与你……偏偏是你自己凑上来。你怪我怎么想?”
他越说越恼,越说面色越冷:
“我在那一方心事重重,患得患失,你却干脆无比直接堕魔……明知我说过你若堕魔,我必杀你,你想要什么?等着我来杀你么?
“我不杀你,还为你护行,你是不是很得意?不群君,我是领教过了。你玩弄人心本事厉害,我不如你!”
姜采怔忡看他,见他神色颓靡,看她的眼神,已带了三分失意、失望。
他觉得自己说够了,一句话不想多说,白衣扬起,他身形就要黯淡消失时,姜采从后扑跃而来,一把拽住他手腕,拖住他。
张也宁:“放手!”
姜采:“你若走了,你的无悔情劫不要我帮你渡了?”
张也宁冷淡:“你都要入魔了,我也不会再见到你,你还帮我什么?姜姑娘从来没将此事当回事,我便也当大梦一场,算了便罢。我不必你相助,我不过情劫也无谓。”
姜采:“又要用那什么太上忘情了?”
张也宁礼貌道:“干卿何事?”
姜采:“判人死也没有堵着人嘴不让人辩解的道理。你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我的恶行,说的我也很惭愧,没想到我竟这么会撩拨他人心弦,我太低估我自己了。”
张也宁怒望来,她收了调笑的语气,道:“……总之,总要给我说话的机会吧。”
张也宁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