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的姜采,必须是她本人。否则……
几个青年早就好奇二人的关系,看似同行,又很熟稔;说像情人,又很冷淡。此时见张也宁将姜采抱在怀中,他们不禁挠头:
“篝火宴,是给自己挑伴侣的……你们真的要去啊?道长,你和姜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啊?”
张也宁沉默一下,回答:“她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便是什么关系吧。”
几个青年:“……”
他们干笑一声,将对姜采的觊觎好奇之心收了收。这位年轻道长,衣冠卓然,道袍宽松,如鹤立云,气质高邈浩然非俗人,然他这般清冷的模样,将身量高挑的姜姑娘抱入怀中,却并不显得奇怪。
姜采在神海中,将魔疫们镇压后,身体疲惫,先天道体却仍笔直立于正中,悬于半空的玉皇剑被她持在手中。她向周围扫视一圈,魔疫们躲在幽暗中桀桀而笑,仍随时打算反抗。
姜采面色如雪,眸若黑玉。她拂去剑上的魔气,慢悠悠:
“说说吧,无歌为何突然暴起?这是遇到什么刺激了?”
黑暗中的魔疫们七嘴八舌,答非所问。
姜采唇角微勾,俯眼时,眼角锐光向魔疫们一瞟,让四下阒寂一瞬。魔疫们听到她慵懒的声音:
“是否因为此城是长陵城,城主女儿办生辰,挑选夫君,让无歌你终于想起来,你和长陵城城主女儿,还有过一段孽缘?”
她冷笑:“将人家姑娘利用了个干净,到此时才想起来?!”
神海周遭的晦暗中,魔疫无歌终于现身了。少年立在黑暗中,冷煞阴森。他要说话,姜采已打断:
“你是魔疫,且已被我收服。她是凡人,寿数不过几十载。你和长陵城主女儿早已没有了关系,你们无缘又无份,你就不要再闹了。”
无歌森冷地看着姜采。
他道:“让我借用你的身体。”
姜采微笑。
她笑而不语,这些被她镇压的魔疫们日夜和她相处,自然明白她的强硬。
姜采淡漠:“我此次封印无极之弃,将你们全都炼入体内。但若我没有及时赶到,修真界能人辈出,也自然有人会以性命为代价,将无极之弃封印。”
这个人,在前世中是巫家家主巫子清。
姜采盯着神海四遭的暗处,幽幽道:“而魔子一定还会积蓄力量,再次打开无极之弃。世间分出灵气和魔气,魔子又是从魔气中诞生的。想来无极之弃的开启,魔疫的四处作乱,扰乱天地间灵气和魔气的平衡。魔气多了,会反哺给魔子。所以魔子才非要打开无极之弃,对么?”
无歌冷笑不答。他看不起修真界,同样看不起魔域。他和魔子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而已。
姜采微笑:“无歌,若我所料无差,等魔子再有力气打开无极之弃,怎么也得等百年以后了。百年以后,你再出来祸世的话,长陵城主的女儿,应当已经过世了吧?”
她猛地抬眼,笔直的目光看向黑暗中的少年:“你只是短暂地路过她的人生而已。不必生缘,毁人一生。就这样结束便好。”
无歌愤怒地抬头,姜采保持长身而立的飒然英姿。姜采的神海中刮起罡风,无论无歌如何反抗,姜采都稳稳压制住。二人打斗后,姜采神色更疲,无歌却也生气她的强势。
无歌怒道:“你不是说要渡化我们吗?你就这样渡化?连我们的愿望都不肯满足?”
姜采:“你要杀尽巫家人,我还要帮你杀尽么?”
无歌冷嗤:“你自己在外面谈情说爱何其潇洒,到我身上,就不让我去。”
姜采一噎。
她忍不住一笑,气势一收,不再那么凌厉了。她将无歌打压一番,却又缓步行到无歌面前蹲下,抬手勾住少年下巴,让少年抬起头。姜采温声:
“我的准则一向是既是孽缘,便不应惹人生忧。”
无歌反驳:“你和张也宁不也是孽缘?他可是要断情成仙的人!”
姜采面色不变,她对少年平声静气:“无歌,我渡化你,最终是为了让你消失。你愿意被我渡化,也是因为你所求是死,是解脱。你明白么?”
无歌怔住——把杀他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像是他巴不得这样一样。
他却不服气:“你根本不可能渡化得了我……”
姜采温和:“我不就在渡化么?只要我活着,日夜相催,总有一日,你们会一个个消失。”
无歌不说话,目光闪烁间,他握紧拳头,低下了头。
姜采伸手按在他额心,将清心咒打入。少年满面戾气散了些,听到姜采清幽安静的声音:
“虽是孽缘,却也应好好告别。我给你这个机会。”
无歌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她。
好一会儿,他嗫嚅道:“你愿意让我用你的身体?”
姜采摇头笑:“自然不是。我不相信你们,我怕你占据上风后,将我真正的意识关起来,从此后,‘姜采’这个人变成魔疫们的工具,我本人却要被你们害死了。
“唔,我想法子把我一道神识和你的气息结合,送出体内吧。这种术法,我不太熟练,掌握得不是很好,恐怕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无歌怔忡看她半晌,低下了头。
好半晌,他下定决心:“你若是实现我这个愿望,日后我会听话一些。”
姜采便笑:“我渡化你,你戾气消除一些,由不得你不听话。”
无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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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再睁开眼,灯火明灭,她靠在张也宁肩头,二人已经身处篝火宴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