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贫僧还以为,姑娘要自己盗镜。”
姜采立时虚弱地靠着案板,捂脸叹息:“我如今日日受体内魔疫困扰,还有衰运相伴,实在有心无力啊。何况大师欠我恩,总要偿还。趁早还了情,大师也安心些,不用日夜担心被我敲竹竿了。”
阿罗大师一窘,再摇头失笑。
显然,他默认了。
他只忧心:“即使我开启‘三千念’,姑娘如何取得张道友的道元?”
姜采不再玩笑了,她端正而坐,淡淡道:“自然是进入另一天了。”
阿罗道:“你非仙人,妄想进入另一天,天地法则被你搅乱,你必付出极大代价。这代价是什么,在成事之前你我都难预料的。姜姑娘,值得吗?”
姜采抬头看着虚空。
她看着屋舍内的白烟袅袅,弯曲浮上半空。云烟雾绕中,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些幻象,看到些她的执念。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渴求什么。
她其实一直想要这个机会。
姜采含笑闭目,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有月亮的晚上,哪怕独舟浮海,四野无风,也觉得月色很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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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大师和姜采谈了一宿后,先写请帖,向长阳观借积年四荒镜。永秋君闭关,长阳观面对天下修士,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哪里有心情借什么“积年四荒镜”。
这是他们的镇观之宝,还涉及天地法则,没有永秋君看护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把“积年四荒镜”借出去。
阿罗大师叹气,姜采哈哈笑,她早知道长阳观不会借。如此,阿罗大师只好去盗镜了。
阿罗大师盗镜那夜,赵长陵已经回到了长阳观。可他虽然已经回来了,他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少多少。
青叶君每天要应付修士们的问候,回答无数次关于堕仙的问题,调节修真界矛盾,还要带他们追杀魔域人,寻找姜采和张也宁……赵长陵回来后,青叶君立马把一些小事情交给自己的弟子去处理。
比如,看守剑元宫的天龙长老,玉无涯。
巫家大战后,清算叛徒时,玉无涯这种在战场上直接将剑骨归还姜采、让姜采实力提升的人,自然瞩目万分。
他们本也要清算谢春山,因剑元宫这位大弟子,公然和魔北王搂搂抱抱,且在魔北王身死后并未和修真界站到一起,反而和姜采带来的魔修们同路。但是架不住战争结束后,谢春山便逃去了魔域,让他们抓不到人。
总之,如今修真界的几个罪人,三个最厉害的都出自剑元宫。剑元宫这“为魔域培养弟子”的名号,是摘不下了。
姜采和谢春山可以逃,玉无涯这种长老,总不能逃吧?
剑元宫也是心虚,无法面对天下人的质问怀疑,只好默认长阳观带走了玉无涯审问。倒是玉无涯身边跟着的小妖修,虽然一起跟玉无涯被关起来,但谁也不在意。
然而赵长陵来见玉无涯时,隔着法阵栏木,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那只小金鼎龟。
贺兰图徒有万年寿龄,却和十几岁的人修差不多。玉无涯盘腿而坐,他靠着长老的肩,惶惶不安地看四周。赵长陵漫步进来时,贺兰图眼尾的花瓣妖纹冶艳无比地闪烁一下。
他小声:“天龙长老,有人来了。”
玉无涯羸弱却平和:“莫慌。”
赵长陵垂目看着贺兰图,若有所思——“海市蜃楼”,就是这个妖修的法器。这个妖修痛快无比地把法器送给姜采,要么是真的不知道“海市蜃楼”里藏着的秘密,要么就是心机深沉到骗了所有人。
现在赵长陵看贺兰图一眼,知道自己多虑了:就这蠢笨胆小模样,能骗过谁?
贺兰图见这个道士阴沉的目光在他和玉无涯身上转悠,他想到自己之前和玉无涯的谈话,玉无涯温柔无比地告诉他如果有机会逃出去,他应该如何如何做……玉无涯分明一副交代遗事的样子,让贺兰图难过万分。
贺兰图爬起来,在赵长陵看过来时,他挡在玉无涯身前,咽口唾沫:“你、你们不许伤害天龙长老。我、我全身都是宝,你们要带就带走我……”
玉无涯声音温和却厉:“小图,让开。”
赵长陵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什么,整个殿舍轰然晃起,他身子不稳地向旁跌倒时,听到外头道童们咋咋呼呼的惊慌唤声:
“有人盗取‘积年四荒镜’!快,快来人!”
赵长陵目光一闪。
他急匆匆向外奔跑援助时,回头目光不经意地对上玉无涯的目光。赵长陵疑似自言自语:“全部人都跑去迷雾林了,我也得赶紧去。不过得要师弟们来看着这里,天龙长老太重要了,万万不能有闪失。”
他刻意强调这句,也不知玉无涯有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有人来长阳观作乱,今夜长阳观必乱。若要逃,今夜是最好的机会。但是天龙长老身份太高太显眼,她是不可能走的了的。如果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金鼎龟,倒是有可能逃出去。
……赵长陵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他真的好奇,真的想知道金鼎龟一族身上藏着的秘密。
但愿玉无涯不傻,但愿贺兰图不傻。但愿贺兰图知道自己逃出去后,该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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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门高僧盗取“积年四荒镜”,并未隐瞒得住。或许也没人刻意隐瞒。
青叶君气势汹汹地带人杀来“三河川”,要一个说法。佛修们挡在山门前的时候,阿罗大师正打开“三千念”,示意姜采进入。
阿罗大师:“一个时辰,姑娘必须出来。时间久了,天地法则乱了,恐怕姑娘付出的代价会是性命。”
姜采颔首:“放心,我尽量不耽误大师修行。”
山门外的吵嚷传入山门内,姜采离去前看到阿罗大师淡然模样,意外笑:“没想到大师面对此境,也不慌。我以为佛门避世,大师会有些为难。”
阿罗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