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修却左右看看他们彼此的脸色,半信半疑:“真的吗?道友若是被逼说出这样的话……”
张也宁不耐烦了。
他手腕一动,青龙鞭牵扯间,姜采撞上他的后背。而他捏诀一道,两人身形瞬间消失于原地。那男修想要再多管闲事,张也宁和姜采的气息不光消失得一干二净,人更是瞬间挪移到了另一条街上。
重新落地,周围人也并没有惊讶的——修士嘛。
二人重新行路,姜采懒洋洋:“你不是断情吗?不耐烦什么?是不耐烦别人多管闲事,还是因我说的‘情趣’?”
张也宁:“姜姑娘,戒情戒嗔,心绪平和,方得大道。”
姜采若有所思:“我记得你之前是有心魔的,难道现在那心魔就没有了吗?”
张也宁回答:“依然有。”
他对她关于修行的问题向来是愿意耐心解答的。
他道一声:“得罪。”
二人行走间,张也宁熟门熟路,拉过姜采的手点在他自己的手腕上,让她进入他的神识。
姜采道体进入后,第一时间先向四周看一番。她看到碧波轻漾,一池荷花皆枯,张也宁的少年道体端坐水中。花枯即情枯,饶是姜采向来豁达,看到这一幕,心中也空白片刻,有些寥落伤怀。
而张也宁让她看的,是他的心魔——他的道体后,笼着一团黑雾。
那黑雾并不侵体,却也无法消失。
姜采让自己目光不要盯着他那枯了一池的荷花,而是看着他道体身后的魔气,她喃声:“心魔都快成实质了……是成仙后才炼化成实质的吗?”
张也宁回答:“成仙前也有,只是隐藏着。成仙后觉得无所谓……才有了实质。”
姜采敏锐:“为什么现在就觉得无所谓了?”
张也宁淡漠:“你不知道吗?”
姜采沉默。
张也宁也没指望她说出来,他直接开口:“我的心魔中有你。”
姜采笑吟吟:“你的心魔是我?”
张也宁无奈瞪她一眼:“你只是我心魔的一部分而已。心魔便是杂念,杀念。你没有重要到占据所有。”
他转移话题:“你似乎并没有心魔。”
姜采“嗯”一声:“确实没有。我想做的事都已经做了,或者正在做。”
她对他一笑:“你是唯一的例外,自豪不?”
张也宁忽视她的调、戏:“所以你是极易成就大道的,只要你看开感情。”
姜采心想怎么又来了。
她敷衍他:“我还以身侍魔呢,你除了追在我屁股后面劝我断情还做什么了?你肯牺牲自己成全我,让我得到你,我自然就看开感情了。既然这么希望我成仙,那么为了我的大道圆满,你牺牲一下自己吧。”
张也宁被她噎住,冷目瞪来。
而她笑起来,眷恋地看着他的道体,少年重明的模样,她感慨:“还是更想看到你本尊呀……算了,我看够了,要走了。”
她要走出他的神海时,忽然回过身看他,轻声:“为何你的心魔有我?”
张也宁淡声:“因为‘过去天’你死于堕仙张也宁怀中,他看不开此事,感应三天,一直在梦中提醒我。不断穿梭三天,本就极易生执。他堕仙后的执念影响到了我,在我尚未成仙时,我就因他的梦而频频生心魔了。
“成仙机缘也不够好,太过仓促。我无法渡化心魔,只能压抑……就是如今的结果了。”
姜采道:“仅是如此吗?”
张也宁:“你想说什么?”
姜采深深看着他,在神海中,她的眼睛可以看见,她的道体是少女清姿,却依然笔挺似剑。而少女姜采凝视着他的少年身形,缓缓说:
“我总觉得,你是心里放不下我。”
张也宁盯着她。
他轻声:“荒唐可笑。”
她不置可否,只是在神海中望着他,微微笑:“张也宁,你是不是相信——渡我即渡你,爱你即爱我。”
张也宁定定地看着她,他身后的魔气如同火焰般轰然燃烧,吞没了他的道体。那些魔气并未伤害姜采,姜采感受到他神海中的排斥之力,她并未抵抗,借着他的排斥,一点点消失在他的神海中。
她在消失之际,只看着那魔火吞并的少年。他眉心的堕仙纹若隐若现,鲜红似血,丝丝杀戮之意在他眼眸中浮起。他的心绪不平,让他面如绯玉,如一汪禁池投入火星,妖冶森然……
轰然离开神海,姜采不受控地退后一步,张也宁也闷哼一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姜采一把握住他手腕,将灵力输送给他:“也宁!”
他的堕仙纹在眉心闪了一下,终被他再次藏了下去。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姜采仍在给他输送灵气,他才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开口疲惫:“我没事。”
他喃喃自语:“我可以控制住。”
他目前还能控制住堕仙的杀性。
可若他控制不住了……
他应该会前往北荒之渊镇守无极之弃,或者前往焚火修罗界诛杀万魔。
堕仙的修行是不断堕落向下的。堕仙与真仙不同,真仙可求大道,直入清明;堕仙却是逆行,直入混沌。堕仙之路,这哪是修仙,这分明是修魔……魔性深重只在一念,张也宁绝不可能坐视自己成为真正的堕仙,真正地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