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代替张言真在闭关的人形符箓，毫无疑问就是一个障眼法。

张言真眼睛不便是云霞山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一般而言，这样的人无疑会得到大家更多的爱护和帮助, 但张言真实力高强，如何能忍受得了别人用怜悯的目光看待他？久而久之，反倒成了别人眼中的怪人。他说要闭关, 底下的人也自然不敢去打扰他的安宁。而最有可能发现他真假的晏承旧却因为“保持距离”而生生错过了最好的机会。等到如今晏承旧觉得不对的时候, 张言真早已经失踪十几天了。

“你那个朋友失踪了？”君无战好奇的看着晏承旧问道。

“不，不是失踪。”晏承旧摇摇头, “这下我们是真的有证据证明祁夫人是真的有问题了。”

“恩？”君无战有些疑惑，这又怎么转到祁夫人的身上去了？

“边走边说吧。”晏承旧看了一眼那蒲团上的符箓, 转头就走。君无战也只好跟了上去，看看晏承旧到底能够给出一个什么样的解释出来。

“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 现在的祁夫人并不是祁夫人。”晏承旧缓缓说道，“之前我见到她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她不太对劲，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不对劲在哪里了。”

“你的意思是？”

“在落霞山上伏击你, 甚至最近的这些尸变大概都是祁夫人搞出来的。”晏承旧回答道, “张言真以前和我说过，人变成僵尸是需要条件的。而尸变的越快，需要的条件也就越大。最重要的因素，就取决于让他尸变的那头僵尸是个什么样的实力水准？若祁夫人是飞僵的话，别说几天, 只要她愿意，半个时辰就足够她将一个人变成僵尸了。”当然，这种盲目追求效率的僵尸只会是最低等级的那种罢了。对于僵尸来说，不吸人精血反而将食物变成不能吃的东西实在是不划算，不会有什么僵尸愿意干的。但祁夫人是没有这个顾虑的，她所要担心的，唯有她夫君一个人罢了。

当初晏承旧躲在床底下见到了“祁夫人”醒来走动。

那个时候，晏承旧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可是如今一想，却是明白了。

因为那个“祁夫人”走动的方式太小心了，就好像那空空如也的地面随时会出现什么东西将她绊倒一样。这种情形，只有晏承旧以前和张言真一起出去之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休息，张言真才会那样试探着走路，一点一点摸索附近的环境。

张言真利用道术变成祁夫人的样子装昏迷，不用和人说话，也不用和人打交道，只要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就行，哪里会被人发现？只是张言真好歹也是个正常人，不可能一直躺在床上装死人，所以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是不是的会下来走动一会儿，不会再多了。

更加重要的是，如果祁夫人真的醒来了，看见自己的夫君没有醒来，她会在醒来之后看也不看自己的夫君，而是淡定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休息么？

显然是不会的。

除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祁夫人，所以她才会如此。而在落霞山上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张言真别无他人。

张言真是个什么样的人晏承旧很清楚。

他样样都好，唯有眼睛之事上输了人不止一点半点。哪怕他的道术因为他的残疾修炼速度飞快，对于他来说，还是不及他看得见重要。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张言真就说过，他和李家村的人做交易，其实就是想要别人的眼睛而已。他并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人。而这种性格，在他故意给李家村的人吸引僵尸的符箓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是张言真做事的宗旨。

他一开始来到落霞山，为的也只是洛世清的手札。之后发现这个地方没有手札，也只是因为晏承旧暂时在这里，他也顺带在这里休息休息而已。从头至尾，他都不是落霞山的人，自然也不存在着什么背叛不背叛。或许是祁夫人和他交易了什么，又或许是其它的什么理由，张言真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若是以前的晏承旧，或许还会觉得是张言真对不起他，辜负了他的信任，但如今的晏承旧却不会这么想了。

原本就是萍水相逢，人家只要不害到你头上，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呢？在任务者的世界里，哪怕素昧平生也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道具而对你穷追不舍痛下杀手，张言真这种行为对于任务者们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再者，晏承旧如今入了扑克军团，他有暗暗喜欢的人，也有交好的朋友，感情完全无需再寄托在任务者世界了，因此张言真的行为对他而言也就变得更加无足轻重。

只是，好歹也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人，可以的话，晏承旧并不希望和张言真刀剑相向。

来到祁夫人房间的时候，祁之书已经消失无踪了。房间里的那个人也不是祁夫人，而是已经恢复了原本面目的张言真。他想要知道晏承旧要过来一样，安安静静的坐着喝茶，在晏承旧推开房门之后，甚至还给了晏承旧一个笑脸。

“我察觉到符箓失效，就知道已经被你发现了。”张言真微微叹气，“我原本以为你会更早一些时候发现的。”

前些日子祁夫人深夜过来找他做交易，交易的内容很简单，祁夫人给张言真背诵一段手札上的东西，张言真代替她伪装成她的样子在床上躺上几天就行，不要求张言真主动做什么，却也不允许张言真主动说出来。但若是不幸被人发现，也就怪不到张言真的头上。

张言真当时还想，如果晏承旧对他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只要过来见他一次，就能发现不对，到那个时候他也不算违反约定。但可惜的是，晏承旧存心要躲他，偶尔过来那么一两次也只是吩咐别人好好照顾他，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

对此，张言真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悲。

他生平第一次对人动了心意，却没有想过别人坚如磐石的可能性。

“祁之书走了？”君无战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房间，忍不住质问道。

“祁夫人知道快要瞒不住你们了，就过来将他带走了。”张言真点点头道，“祁之书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若不是他还顾虑着落霞山上人的生死，祁夫人大概早就派僵尸攻山了。”

“果然是她。”君无战有些懊恼。

“后天就是鬼节，阴盛阳衰，祁夫人身上的法术已经不能掩盖她飞僵的气息，所以她才会要求我来代替她，而她则是去准备一些鬼节的事情去了。”张言真顿了顿，重新说道，“祁夫人知道你们会忌惮她，但是她的态度很明确，只要你们不去找她的麻烦，她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甚至落霞山附近的安危，她都可以帮忙解决。若是你们在鬼节之后愿意帮着她劝服祁之书，她估计会对你们感恩戴德。”

晏承旧面对着张言真坐了下来，“她承诺你什么东西？”

“洛世清的手札，她可以借我一览。”张言真坦诚说道，“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它。”

“原来如此。”晏承旧明了的点点头，“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借你的口告诉我们她的打算么？”

“大概吧。”张言真笑了笑，“她是真心爱着祁之书，想让趁着鬼节将祁之书转变成等级高的僵尸，永永远远的陪着她。但是祁之书的亲朋好友都死在僵尸手中，估计是不乐意变成僵尸的。不然她也不会一直苦苦隐瞒自己的身份，甚至借着清净的手给祁之书喂药。”

“那药到底是什么？”晏承旧想起那坛子黏黏糊糊的东西，不由的觉得有些恶心。

“毛僵以上等级僵尸的心脏，用各种药材熔炼而成。”张言真耸耸肩道，“那是曾经记载在洛世清手札上的一个法术，能够改善人的体质，让人更好的变成僵尸。祁之书是那种最不适合变成僵尸的人，被僵尸咬死了也只会死，不会尸变。为了改善他的体质，祁夫人不得不一次次去给他找僵尸挖心。但她为了伪装成人类模样，不惜动用道术封印自身，所以她的身体才会那么虚弱。”

“大当家，你还没有告诉我您的回答。”张言真对着君无战的方向问道，“只要您愿意放手，祁夫人保证不会让僵尸们过来围攻落霞山。”

“那落霞山上最近的尸变又是为何？”君无战冷笑了一声问道。

“这个祁夫人也觉得很无奈。”张言真回答道，“她身上的法术效力越来越弱，身上的尸气再也封印不住。鬼节快到了，她作为飞僵，能力也逐渐恢复，加上她这些天时不时要回到落霞山上见她的夫君，经过的地方会有尸气残留，运气不好的人，自然就尸变了。”

第174章 考虑

祁夫人还真没有想过让落霞山上的人一个不剩。倒不是她有多在意这些人, 而是她担心一旦自己的夫君变成僵尸并且保留了神智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她了解自己的丈夫, 祁之书不可能因为自己将他变成僵尸而对自己有所疏离, 相反，只要祁夫人好好说一说自己刚刚变成僵尸的无奈和绝望，就能让祁之书心有愧疚, 对她更好。但是祁之书这样的人，不会怨恨自己的亲朋好友，他会埋怨他自己。他会觉得是他没本事才会让自己的夫人变成僵尸, 将所有的罪责以一己之力全部都扛起来。但这却不是祁夫人愿意看见的, 她绝对不愿意自己的夫君变成僵尸之后在日后的无限时间里一直心有郁结。而落霞山上的这些土匪，无疑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不过话虽如此, 但落霞山上的人她还是需要敲打敲打的。她自己也是人，当然知道这些人和僵尸注定是不能共存的。哪怕她说的再好, 做的再多，这些人也不可能毫无芥蒂的接受一个僵尸的保护, 更加不可能看着祁之书和她相亲相爱。他们之中肯定会有那么一些人会拐弯抹角的在祁之书面前说她的坏话。蚂蚁虽然没有什么威胁力，但一直在身边晃悠也还是挺烦人的。她需要敲山震虎，需要彻底告诫这些人她不好招惹。

于是, 在她半推半就的情况下有了那些尸变之人。

落霞山上, 只要那些和祁之书关系好的人活下来就足够了，剩下的那些小喽啰根本无关紧要。只有先将这些土匪打服了，他们才会害怕。他们好好害怕个几十年慢慢老死，他们的下一代会被不断洗脑，就像是其他僵尸圈养的那些人类一样, 会慢慢的将僵尸当成神的。就像那些愚民成百上千年一样忠于所谓的皇帝一样，驯服好了，绝对不会出其他的乱子。

她借着张言真的口和君无战说这些东西，也是料定君无战是个聪明人。哦，不，是聪明妖怪。

自从两百年前僵尸大乱开始，陆续就有一些妖怪出现。他们有的会喷火，有的会变形，有的拥有各种能力的仙家法宝，有的甚至能够起死回生。但这些妖怪的数量是很少的，而且也没有和僵尸作对的想法，因此也没有闹出个什么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