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又转过头,望向夙冰:“娘亲,是么?“
夙冰一时有些语塞,颔首道:“恩。”
烈火鸟死的时候,它才破壳而出,理应什么都记不得。夙冰以为他对鸣鸾的印象也不会深到哪里去,但父子血缘总是断不了的,哪怕邪阙将他视为已出,生父尚在,总是不一样。
小凤凰将脑袋抵在夙冰胸口,呼吸渐渐趋于均匀。
同邪阙修炼了一个月,夙冰累的够呛,这会儿也有些乏了。
静谧中,忽然听见邪阙淡淡说道:“从前我初有实体之时,因为无父无母,半魔半兽,妖修杀不死我便说我是怪物,将我赶出南疆。后来我辗转去了北麓,被道修抓住当宝物拿去拍卖所拍卖,先后换了十几个灵兽宗主人,他们并非养我为灵兽,只是想要探究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本事。整整一百六十六年零七天,他们所用的手段,便是现在忆来,都不由齿冷。”
夙冰微微怔愣,倏忽想起当年在洛仙时,她意欲拿邪阙来试验真话石,他那过激的反应。
“后来呢?”
“老子灵智半开,虽然懵懵懂懂,但渐渐开始有了力量,先后令他们被心魔困扰,爆体而亡。”邪阙微微勾了勾唇角,看似在笑,眸子却死气沉沉,“之后,老子如过街老鼠一般四处躲藏,饿到皮包骨头宁肯吃自己的尾巴,也不敢出去偷食物,即便如此,还是被其中一名死者的族人抓住,当时鸣鸾正好奉了师傅之命下界寻我,甚至都没有出手,仅是露出原形,便令那些修士奉若神明,将我拱手相赠。
当时老子就在想,凭什么大家修为差不多,年纪差不多,又同为妖类,他就这么威风凛凛的?”
夙冰莞尔一笑:“这就是你总欺负他的原因?”
“如何是欺负?”邪阙不满意地瞥她一眼,据理力争,“老子是为他更加茁壮成长出一份力,时不时阴他一把,让他知道人心险恶,妖心一样险恶,不要一味的一根筋,总把老子当做可以过命的兄弟,以为老子喊他一声师兄就不会害他,你快瞧老子牺牲是有多大?”
“……”
夙冰摇了摇头,邪阙解释了几句,令她更加糊涂,总之这两只妖修的感情,她是越来越无法理解。
她在考虑,等他进阶大乘之后去找黑煞救人,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之前她肯为邪阙出生入死,是因为一切由她而起,她不愿意欠人什么。但还清邪阙这份恩情之后,他再做任何事,都是他自找的,他找死,他是在找死,自己有必要跟着他一去送死么?
夙冰并非怕死,只是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她这条得来不易的性命,其实她稀罕的紧。
于是她淡淡道:“大白。”
邪阙轻轻“嗯”了一声:“怎么了?”
犹豫片刻,夙冰还是说道:“你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就让我用采补的方式罢了,对你对我都好,等你进阶大乘之后,我想回北麓去,师傅一定在四处寻我。救不救鸣鸾,那是你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也不是很想帮忙。”
邪阙抚着小凤凰的手稍稍一抖,狭长凤眸微微眯起,寒光几乎能将夙冰冻僵。
其实就算她想帮忙,邪阙也不会教她插手。
他早已想好了法子,将她骗走。
但此话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实在冷漠到近乎绝情。邪阙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他在夙冰心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而且地位还不低,况且……况且他们还有了肌肤之亲,今日看来,他果然是天字第一号的自作多情。
她心里从来只有她自己,不过一具夺舍来的躯体,她又岂会在意?
挥手设下一道结界,他将小凤凰整个托入半空,自己则攥住夙冰的手腕,冷冷道:“你就如此着急的想要摆脱我?不管我去送死也好,飞升也罢,只要再也不来烦着你,你就开心了?”
夙冰瑟缩了下,望着头顶黑沉沉的石头,强调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与我无关……”
“好,好的很。”
邪阙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暴跳如雷,他看上去无波无谰,但夙冰却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万丈冰渊,冷入骨髓。
其实有一句话,夙冰哽在嗓子里一直没有问出来。
因此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也不知到底在偏执什么。
☆、109化妖成魔(六)
沉默中,似乎有暗流涌动。
邪阙平静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在你心里,老子究竟算什么?”
夙冰回的毫无迟疑:“恩人。”
“还有呢?”
“恩人。”夙冰淡淡说道,“没你就没我的恩人。”
“之前你在天恒门说的那些话,什么信任,什么分担,只是想骗老子同你双修,让你报了恩,求个问心无愧?”没等夙冰回话,邪阙忽然就牵着唇角笑了,眸子里氤氲着一团不清不楚的雾气,笑着笑着,神色陡然狠戾,“你欠我的,你还的起吗?”
夙冰拂开他的手,坐起身,定定望着他:“如果真要算账,我且问我究竟欠你什么了?若不是为了你飞升,我会被羽琰神君活祭来铸器?若不是你争强好胜去招惹我师傅,你和我会落在他手上?你说是谁欠了谁?”
邪阙就愣住了。
夙冰一对儿杏眼微微敛着,卷翘的长睫在眼窝扫出一片阴影,上行幽暗的水光映在脸上,愈发显得冷艳,说起话来同样咄咄逼人:“少给我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出来,你救我是你自愿的,我没逼你,更没强迫你,如果因为你给了我新生,我就要一辈子被你纠缠住,那我情愿当年你就让我死了干净!”
指节捏的咯吱作响,邪阙紧抿着唇,他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心寒。
什么叫做狼心狗肺,他算是见识到了。
什么叫做自作自受,他也算见识到了。
“我累了,去休息会儿,你什么时候需要修炼自己去叫我。”
夙冰说着就要下床,却被邪阙一条手臂揽住腰,只见他手心微微闪过一道白光,向外一抓。夙冰只觉得浑身一凉,低头一瞧,衣裳已经不见了,她咋舌,这诀不错,有机会一定要学一学。
赤|裸的胸膛贴着她光洁的后背,邪阙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凉凉道:“老子现在就要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