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身下的马儿,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花轿的帘子被风吹动起来,他看到了轿窗后的女子。
她懒懒散散地坐着,单手托着腮,盖在头顶上的红盖头轻轻摇晃着,就像是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捏着他的心脏,疼得厉害,酸得厉害,他捂着胸口,喉头一甜,竟是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公子!”石家的护卫惊骇地看着地上的血,面色煞白。
石晋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淡淡道:“不必大惊小怪。”
“是。”护卫心惊胆战,却不敢多言。他跟在大公子身边多年,隐隐约约察觉到大公子对福乐郡主的心思,但是大公子从未说过,石家也没有与班家联姻的心思,所以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没有想到福乐郡主成亲,竟会让公子伤心至此。
石晋用拇指擦去嘴角最后一点淤血:“你们不要跟着我,我四处走走 。”
“公子……”
“我说的话没用?”
“属下不敢。”
石晋骑着马,漫无目的地出了城,在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一个山坡头,这里正好能够看到白首园的正门。
冬日的阳光没有多少温度,寒风吹在石晋的脸上,冰凉得犹如针扎,他跳下马背,看着花轿进了行宫大门,看着长长地望不到头的嫁妆队伍,一点点抬进行宫大门,但是却怎么也抬不完。
他吸了一口凉气,看了行宫最后一眼,牵着马走下了山坡。
山坡下,他遇到了一个熟人。
“谢二公子。”他面色淡淡。
“石大人。”谢启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石晋,他愣了片刻,朝石晋行了一个礼。
石晋冷淡地对他点了点头,骑上马背准备离开。
“石大人怎么会在这里?”谢启临看着离他不到七八丈远的嫁妆队伍,忽然道,“难道是来看风景的?”
石晋冷笑:“谢二公子又为何而来?”
谢启临看着嫁妆队伍,微微垂首:“自然是为了赏景而来。”
石晋冷笑一声,鞭子抽在马儿身上,马儿便飞驰了出去。
谢启临并没有在意他的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眼前一幕与他没有多少关系,又仿佛前方有一场世间难寻的美景。
严家。
严甄拿着书临窗看书,当喜乐声从街外传到院内的时候,他正在念“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被喜乐声打断,他放下手里的书,对身边的小厮道,“都快过年了,有哪户人家准备成亲?”
小厮摇了摇头:“公子,小的不知。”
严甄闻言笑道:“既然不知,便罢了。”
小厮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下去,我看书不爱用人伺候。”
“是。”
严甄苦笑,小厮不知道,他心里却是清楚的。
腊月二十八,成安侯与福乐郡主大婚之日,他躲在这个院子里,不过是装作不知,难道心里真的能当什么都不知道么?
“郡主,”一位全福太太把红绫的一端递到了班婳手里,班婳走出花轿,站在花轿前没有动。
“婳婳,”容瑕握住她的手,“随我走。”
班婳手指弯了弯,任由容瑕握住了她的手。
她什么也看不见,有人扶着她走,至少不用摔跤。
容瑕父母已经过世,所以拜高堂的时候,本应只拜两人的牌位便是。但是在场的宾客发现,这两个牌位中间,还放着一枚私人印鉴。
身份普通的人不认得,但是身居高位的人却认了出来,这是陛下的随身印鉴。
人家儿子成婚,拜天地拜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陛下把私人印鉴摆在中间,是几个意思?
原本还觉得容瑕是陛下私生子这种说法十分荒唐的严晖,看到那个印鉴以后,忽然觉得,或许最荒唐的猜测,才是最后的真相。
容瑕……竟然真的是皇室血脉?
大月宫中,云庆帝道:“王德,这个时辰该拜高堂了么?”
王德笑道:“回陛下,这会儿吉时已经到了。”
云庆帝顿时安心下来。
只要容瑕与婳丫头拜了他的印鉴,他这一身晦气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病痛不再。
他早向身边那些太监宫女打听过,民间最有用的便是这种冲喜方法。
想到自己即将摆脱病痛,云庆帝脸上带着笑意,昏昏沉沉睡去。
白首园中,班婳与容瑕齐齐跪了下去。
“一跪天地,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