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那样的光彩照人,依旧那样的高傲贵气。她看着他,手里却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她看向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一点的情意,只有漠然的戏谑与冷酷,叫人心疼。
若贵妃还在他的身边,这个时候,一定会第一个扑到自己的身边,就算死,也会陪着自己一起。
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女人离开了他,直到她离开,他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的逢场作戏,他早就将她放在了心里。
可是似乎已经晚了,她不会再回头,看曾经欺骗了她的自己。
惠帝只觉得心痛莫名,这心痛,比中毒之后的剧痛,还要叫自己感到痛苦。
他张了张嘴,却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
“陛下如何了?”阿玄对惠帝此时的心路历程没有什么兴趣,只去问那几个太医、“陛下,陛下只怕是……”那太医见摄政王垂询,哪里敢有一点的隐瞒,只是救不活帝王,只怕会被摄政王给殉葬,急忙祸水东引地告状道,“荷嫔娘娘一心要陛下的命,这毒就下得很重,不要说陛下,就是更多人,只怕一口下去,都救不了了。”
浓烈的毒药已经将惠帝的肺腑都化开了,神仙也救不活。不过惠帝这样清晰地听到自己没救儿了,还是露出了绝望。
不是谁都能安心面对死亡的。
“陛下听见了?”阿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叫这几个太医下去,这才施施然扶着沈望舒走到了惠帝的床前,看他泪流满面,混着鲜血狼狈不堪,便不客气地说道,“太医说了,陛下只怕活不了了,如今陛下还未驾崩,是不是该预备后事,另立新君?”他见惠帝闭着眼睛装作听不见,这才哼了一声说道,“臣一心为了陛下,陛下临死,是不是想要见一见害死了自己的女人?”
惠帝的眼睛猛地张开了,仿佛能冒出仇恨的火焰。
曾经他倾心爱怜的心爱的女子,竟然一心要毒死他!
难道,就是因为他那些时候的冷落?
就是死到临头,惠帝也不想叫辜负了自己爱情,还要自己命的女人好过,双目怒睁,狰狞可怖。
可是阿玄却看懂了,对惠帝的识相十分满意,挥手,叫人将被捆在外头待罪的荷嫔进来。
荷嫔被侍卫毫不怜香惜玉地丢在了惠帝的病榻前,抬头就看到了惠帝一双血红的眼睛。这是出事之后她与惠帝最亲近的一次,也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艰难地在地上打滚儿,挣扎着扭到了惠帝的眼前无助地哭泣道,“陛下救我!”她涕泪横流,惶恐到了极点,可是却忘记问一句,惠帝如今的情况。
她对他的生死完全不在意,惠帝的心都凉透了,越发相信就是她下的毒。
女子狠毒起来,甚至不会计较后果。
这是一个毒妇!
“贱人。”惠帝嘴里都是鲜血,吐字艰难,可是这两个字声音虽然微小,却格外清晰。
荷嫔本在哭泣,听到惠帝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惊呆了。
“陛下?!”惠帝那样疼爱她,荷嫔几乎不能相信,他竟然有一日,会用这样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陛下说你是个贱人。”沈望舒觉得反目成仇的大戏不错,好整以暇在一旁含笑说道,“不过陛下没说错,你确实是。”
“你!”荷嫔出离地愤怒了,怒视兴风作浪的摄政王妃。
不过此时,她也只能怒视一下了。
沈望舒对于她叫天天不应的模样儿,颇为满意,挑眉笑了笑,便不再理睬。
这个时候,也不是她能插手其中的时候不是?
没见惠帝都要把荷嫔给活吃了呢!
“陛下,臣妾怎么会谋害陛下?”荷嫔到底与惠帝相知相爱了许多年,哪里会看不出惠帝的眼神。她断断没有想到,情深似海,曾经海誓山盟的爱人,竟然宁愿相信仇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不会伤害他。
或许……当帝王的口中更多地提到贵妃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怨恨过他的,可是她从未想过叫他死呀。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荷嫔将头用力地磕在了床头上哭叫道,“臣妾愿意与任何人对质!臣妾要毒死的,只有贵妃,没有陛下呀!”
她怀着紧张的心情,给了贵妃一杯酒,本以为会斩草除根,可是却没有想到,贵妃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有事的却是惠帝。
“贱人!”阿玄脸上骤然露出了暴怒之色,上前照着荷嫔柔弱的后背就是一脚!
荷嫔叫这一脚踏得向前冲去,一头撞上了硬木雕花儿的龙床,头破血流。
沈望舒甚至听到,当阿玄盛怒地踹在了荷嫔的身上,这柔弱女子的背上,传来了骨头被踏碎的声音。
“我无事,你不要为我担心。”就算惠帝想要毒死阿玄,这个青年依旧云淡风轻,可是当涉及到她的时候,阿玄却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沈望舒却觉得心里很快活,拉住了阿玄的手,冷眼看着荷嫔伏在地上呻吟,这才扭头淡淡地说道,“都听清楚了?不论别人,只谋害本王妃,就已经令人心寒,罪大恶极!”她给荷嫔的罪过里毫不怜悯地记上这一条,这才继续说道,“荷嫔也自己承认,毒确实是她下的,是不是?”
这个可是荷嫔亲口说出来的,容妃见惠帝就要驾崩,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念头,急忙抢先赔笑道,“都是荷嫔的罪过。”
摄政王妃看起来很不喜欢荷嫔,这时候不踩上几脚,那才是蠢货。
荷嫔再没有想过沈望舒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可是她此时身受重伤,是真没有力气来与沈望舒纠缠了,只呜咽着趴在地上,如同一条虫子一般地扭动。
她身上狼藉一片,哪里还有一点儿的清纯美丽,惠帝恨她欲死,见她自己都承认下毒,早就忘记那毒还是自己命荷嫔去买来要毒死阿玄的。他沉浸在自己竟然阴沟翻船的暴躁里,看了地上的荷嫔许久,突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因仇恨的缘故,他觉得自己有力气了,还比方才少了许多的疼痛,甚至能够开口说话了。
“这贱人!”他努力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咽了嘴里的鲜血颤巍巍地指着仰头期待地看着他的荷嫔,虚弱地说道,“谋害朕,罪不容诛,该,该……”他眼神里闪过往昔与荷嫔恩爱的画面,可是更多的,却是这个女人如今对自己的杀意,心中恨到了极点,咬着牙说道,“废了她身上的尊荣,贬为贱奴!千刀万剐,永远,永远……就是死,朕也与她两厢断绝!”
沈望舒突然哼笑了一声。
贵妃从前是废了的,如今荷嫔也是被废。
惠帝似乎只有废了身边女人封号这一个手段了。
“陛下!?”荷嫔呆滞地看着要把自己千刀万剐的惠帝。
“朕怎么要了你这个毒妇!”惠帝真是追悔莫及。
他欺骗过贵妃,可是再怨恨,贵妃也没说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