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这位宗门长老的面前跪了下来。
“弟子们都各自散去罢。”沈望舒垂目,看着已经晕厥过去的红月仙子,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
她得到了灵霄道尊的一切,可是却并没有她宽容的脾气,红月仙子再三挑衅,她怎么可能饶了她。
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至于你们……”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脸色惨白的一群高阶修士们。
这些与她同年,或是比她年少一些的同门师兄弟们,灵霄道尊曾经用全部的心力来袒护他们,为他们争取着最好的修炼资源。就算当他们背离她,坚决地将灵霄从宗门驱逐,可是灵霄道尊到最后都没有伤害他们。这群白眼狼从前对她的态度多坏啊,总是横眉立目,或是用不屑为伍的表情看着她。
其实灵霄又做了什么坏事?
如今她只动了一剑,这些同门就重新变得乖巧起来。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畏惧,可沈望舒没觉得哪里不好。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都在她的面前都跪着!
“三百年前……”她话音一转,见这些同门都紧张地看着自己,仿佛唯恐自己再来两剑把他们都给灭了,清冷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讥讽,缓缓地说道,“东海一战,乃是划分千年之内诸宗的资源地域,谁留手,谁输了,就是输了整个宗门的未来。”
她眯着眼睛,想到灵霄道尊那记忆里充满了血腥的一战,轻声说道,“正道第一的华月真人,与魔道三圣同归于尽,华月真人的宗门,如今在何处容身?”
死了的化神修士不值钱,华月真人的宗门,早就败落得成了三流宗门,托庇于广明宗的门下。
可当华月真人活着时,那却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顶级宗门。
一个化神修士对于宗门就是这样重要。
若不是正道同门对华月真人还有点香火情,将一些资源交给了他的宗门,又处处照拂,早就湮灭了。
如灵霄道尊那时没有争夺,广明宗也不会有如今的兴盛气象。
“魔道三圣在时,那魔宗宗主又算得了什么?然而一旦陨落,转眼,魔宗就成为第一魔门。”她哼笑了一声,垂目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同门们慢吞吞地说道,“一群蠢货,我当年为你们争夺的,是千年的气运,是宗门的未来!斩断魔宗宗主一臂算得了什么?若可以叫广明宗兴盛,宰了他我也会做。”她低声轻叹道,“可是你们看看,你们连与魔宗对持的心都没有,软弱得都成了缩头乌龟!”
竟然因灵霄道尊得罪魔宗宗主,就见怪与她。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灵霄是为了谁,得罪魔宗宗主。
沈望舒深深地为灵霄不值,垂头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广明宗掌教。
她对他微微颔首,见他伸出一只充满了皱纹的手,向外挥了挥,似乎在叫她离开。
“可是……红月如今……”又一人迟疑了一下,看向红月仙子的方向有些不忍,显然觉得沈望舒太过暴戾。然而他立刻就被身后的同门捂住了嘴,也知道自己失言,眼里露出几分后悔。
他不知所措,却见广明宗掌教抹着眼角扭头,严厉地看住了他。这个只在宗门有俗事时才有存在感的掌教真人,沉声说道,“红月冲撞化神修士,不是灵霄,谁会留她一条性命?!”
“她的丹田……”
“她对灵霄屡次挑衅,还不是吃定灵霄心软?!放眼整个修真界,她还敢如此对待哪一个化神修士?!”魔宗宗主那种,没见红月仙子都跪舔了么?
那种种谄媚,简直丢尽了广明宗的脸。
“你们这些年,只知道养尊处优,过得轻松愉快,从不为灵丹灵草烦恼,可这些都是灵霄带来的。”
魔宗宗主虽然去休息了,然而广明宗掌教却觉得心里更加疲惫。同门种种的丑态,全都落在了这些魔道修士的眼里,哪儿有不笑话广明宗的?这还是高阶修士。他们高高在上,优雅得一个个如同风流贵公子,可是屁的本事没有,只知道排挤人。广明宗掌教失望透顶,攥紧了自己身上的道袍,露出几分悲怆。
“当年,我不该求你前往东海!”他仰头悲声对沈望舒叫道。
那个时候,当他知道化神修士相约齐聚东海,用武力来划分未来千年的修真界的时候,只觉得真正叫广明宗兴盛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央求自己的师妹灵霄,为师门争夺这一线希望。
灵霄从不拒绝他的话,背着一把长剑离去,回来之后,将无数的珍宝交给他。
他用这些来供养门下弟子与同门,叫他们不必再为这些奔波烦恼,他以为这会是宗门兴盛的开始,可是却不明白,当弟子们习惯了资源的唾手可得,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习惯了在修真界被人看在灵霄道尊的份儿上敬畏,那真正自强不息的强者之心,也都再也消失不见。
他们的确修为都很高深,可是若在外遇敌,可能敌得过那些在外搏命,心智坚韧的修士?他对宗门做的一切,却变成自己最害怕的模样。
“我有罪啊。”广明宗掌教喃喃地说道。
“掌教师兄就喜欢将这些莫名其妙的黑锅往身上背。”
羲梧道君正抱着黑狐狸给它捏着小爪子,看黑黢黢的狐狸舒服得把自己摊成一张狐狸皮,桃花眼里就带了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明明是好心,怎么成了有罪?有的人,就算生于荣华锦绣,依旧刻苦努力。有的人没有上进心,只知道歪门邪道,是自己的心性有问题,就算没有这些资源,只怕也没有更多的能耐。”
他垂头眼含微笑地垂头问道,“我说得对不对?”他冲着的,赫然是自家黑狐。
黑狐哼了一声,不屑地喷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因为它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极了。
“滚罢,再叫本尊看见你们兴风作浪,我就亲手废了你们!”沈望舒早就知道广明宗掌教看见宗门如此,只会将罪过往自己的身上揽。
她声音冰冷地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帕子,突然想过这帕子曾经给狐狸擦过它的毛儿,不动声色地收起,装作没有看见下方老头儿那老泪纵横需要擦脸的样子,很平静地说道,“活得这么累,不如去养老。”广明宗掌教又不是肥差,做什么这么往死里给宗门玩儿命啊?
这有点儿事儿,自己就把自己怪罪上了。
沈望舒一点儿没有被掌教感动,只觉得蠢得叫人不能直视。
广明宗掌教正哭着,听到这个一呆,仰头茫然地看住了沈望舒。
“师兄整理一下仪容。”羲梧道尊早就觉得掌教这活儿费力不讨好,他本要用自己华丽的衣袖给老者擦脸,却见黑狐暴然大怒,一爪子就拍掉他的衣袖不许他去给别人擦眼泪,还用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滴溜溜地对广明宗掌教磨牙。
这狐狸那可是十分凶残的,一言不合就要咬死咬死。广明宗掌教这便宜元婴遇上了纯属白给。羲梧道君觉得为了这师兄的生命安全,急忙收住了自己的衣袖,垂头对黑狐笑眯眯地说道,“我只给你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