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宫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少年妩媚愉悦的嬉笑声,只觉得心里拧着劲儿地疼。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被夺宠的那一天。
他连凤君都打败,以为自己从此一生无忧,可是却败在了柔君的手里。
他不承认也不行,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美貌了。
一想到这里,林贵君的脸就扭曲了起来。
他真是想不到,三皇女竟然反坑了他一把。明明是给三皇女预备的美人,如今却坑了自己。
柔君也是忘恩负义的货色,一得宠,就不记得自己的主人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必那些宫人通传霍然推开了大门,就见寝殿里,女帝正穿着松散的里衣和膝上的少年嬉闹,那少年只披着一件轻纱,身段玲珑美丽,叫人移不开目光。说来也是可笑,女帝那般心机深沉的人,喜欢的竟然是这般轻佻的少年。
她的膝头林贵君也坐过,也曾这般嬉闹,如今看见有人取代自己的位置,还是自己曾经一手调教,顿时五脏六腑都气得发疼,顾不得看女帝的脸色,大步走到女帝的前方跪下,仰头沉声道,“陛下宠爱谁,我本不该置喙,只是不吐不快!”
她高声道,“沉迷柔君声色,损耗陛下气血精力,日夜嬉戏,陛下的身子怎么受得了?!陛下请自重!”
自重二字出口,女帝的脸顿时一沉。
“你的意思是,朕,是个沉迷美色的人。”
林贵君面对女帝平静的声音,沉声问道,“难道陛下不是么?”
他正要继续做一个敢于犯颜直谏的人,刷刷自己的招牌,却只觉得肩头剧痛,竟被女帝踹飞了出去。
“一介贱奴,都因朕的宠爱才能上位,如今忘了自己的出身大放厥词,还反了你了!”
女帝怒极而笑。
第120章 丑夫(七)
“陛下?!”
林贵君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一天。
他被女帝踹了。
没有一点怜惜与喜爱,仿佛从前的欢爱从不发生,就这样无情地给踹翻在地。
还是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
那个男人,柔君,漂亮妩媚得仿佛妖精一般的少年,好整以暇,用讥笑与得意的表情趴在女帝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向林贵君看来。
那眼里的笑意与得意,就是在看一个最没用的失败者。
后宫第一人的林贵君,在他的面前一败涂地。
林贵君从没有如今这么丢脸的时候,而且不仅是在女帝的面前,还是在一个远远不及自己的柔君面前丢脸,被别的男人亲眼看着自己被妻主无情地踹翻,这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一定不明白,可是林贵君的心里不仅痛彻心扉,甚至感到自己的脸被扒得干干净净,自己已经彻底地没有了脸面。
杀了林贵君都不想在柔君面前被女帝厌恶,杀了林贵君也想不到,为何女帝的态度会突然就变成这样。
就算他年老色衰,可是也没有到了他说一句话就被踹翻的地步啊。
当然,如果沈望舒在,就肯定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还是出身的缘故。
若林贵君与已经过世的凤君一般出身豪门,是世家翩翩佳公子,身份贵重,那么看在他的血脉与身份上,女帝虽然会觉得凤君不招自己的喜欢冷落一二,不过却会觉得凤君是配得上自己,可以与自己并肩而行,有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的那个人。
也是因为这个,当初凤君屡屡劝谏她要守祖宗规矩初一十五的要留在凤君的宫中,女帝虽然不耐,却还是照着做了。这就是身份。
可是林贵君不同。
他不过是一介宫人,妖娆妩媚有了,却身份卑贱,女帝的心里虽然觉得他讨喜,也会恩宠,不过真心只觉得他是个在后宫赏玩的男子。
她看不起他。他所有的荣光都是因她而来,若没有她,那他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在女帝的面前废话呢?
当林贵君冲撞女帝,摆出一副要说教的样子的时候,女帝感到自己被自己的奴才深深地冒犯了。
不发火儿才怪。
不过鸾王殿下正兴冲冲地往宫里来呢,完全不能为林贵君解惑一二,因此此时林贵君心里是崩溃的。他头上的发髻都微微散乱,看女帝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一时眼里就生出了点点的清泪,仿佛是被女帝彻底地伤了心,哽咽地喃喃道,“陛下,您怎能这样对我?”
他服侍了她十几年,什么都为她做,可是她却可以为了一个妖精对他这样冷酷。林贵君的心都凉了,越发地梨花带雨。
当然,此时的伤心同样是为了博取女帝同情的。
“朕的面前,是你能放肆的?!”女帝冷冷地问道。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贵君,突然有些不耐。
这男人眼下穿着规规矩矩,仿佛那些世家公子身上会穿的衣衫,还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是不是忘记他是个什么出身了?
之前林贵君在宫中围堵鸾王,叫鸾王往死里给骂了一遍,女帝已经对林贵君不满。然而看在二皇女,看在林贵君是自己宠爱过的男人,女帝并未多说什么。
可是眼下林贵君竟然找上门来,顿时就叫女帝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冷冷的弧度。她伸手把乖巧听话,不会忤逆自己的柔君揽在怀中,有些厌恶地说道,“从前看在你懂事,朕把你宠上了天,越发惯的你不知自己的身份!”
她提及身份,林贵君霍然抬头,浑身发抖地看着女帝。
“贵君得宠十几年,难免骄矜些,况还有二殿下,自然与奴这般身份不同。陛下且看在贵君辛苦十几年,原谅他这一次吧。”
薄纱少年目光流转地窝在女帝的怀里,一双素手轻轻捧起一只绿玉酒杯,娇声说道,“只是陛下别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然贵君的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他虽然口口声声都是在为林贵君求情,然而这一席话却又是定了林贵君的罪过,林贵君不是傻子,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你怎敢在陛下面前这般诋毁本君?!”他在后宫这么多年,怎么听不出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