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那边周管家他们装粮食的车上有纸笔尺子,就趁人不注意上去量了一下自己分别记号的几个长度,然后蹲在草垛后面把体积算出来。
随后她又回到收租的现场,看那边有个方斗,又跑过去拿麦草比划了长度高度等,再去偷偷量了尺寸,然后又把大体的体积算出来。
一斛等于五斗,那是非常精确的,可现在她算的那个斛的体积却比五斗大了半斗还多,要真是这样那一斛这周管家就能贪去好几斤麦子呢。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当时县里人来检查,这斛没问题啊,而且大家都盯着呢。但是这实实在在的体积在跟前,又不容她不信。
她看了看,那边已经拿斗和升开始量了,斛空在那里。秀瑶四下里看了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一边交租的事情上,恰好又有点小插曲,周管家嫌那户人家晒得不干,那户人家就说已经很干什么的,在争执。
这样那个斛就没人关心。
秀瑶溜过去,将斛歪倒悄悄地推到一边去,然后拿了一个斗去旁边装粮食往里倒,她自己有点举不动就让旁边玩耍的几个小孩子帮她。
小孩子都以为好玩的,过来帮忙,五斗粮食装下去,那斛子还空着一个顶呢。
秀瑶恨得牙直响,真该当场揭穿周扒皮,让他拿斗往里倒粮食而不是用簸萁,不过她还是觉得要顾忌周家的名声,毕竟在整个桃源,周家最大,如果得罪了周大爷家,那他们秦家以后就要吃很大的亏,说不定混不下去了,毕竟他们和周二爷家还有仇怨呢。
秀瑶对那几个小孩子道:“我们把它推倒吧,可好玩了。”
几个小孩子就合力,“啊”一声,给斛推倒了,粮食又倒回粮食堆里去。
那边收租的人看见,赶紧过来呵斥,把斛抢回去了,不过他们也没想过这小丫头是要干啥的。
秀瑶起身拍了拍手,这时候她看到爷爷几个才过来,便挎着筐子迎上去,老秦头几个见她,问道:“丫头,割了草怎么还不回家。”
秀瑶拉了拉老秦头的衣襟,“爷爷,你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老秦头看她神神秘秘的,便道:“家去再说,爷爷还有点事儿呢。”
秀瑶看了周管家一眼,对爷爷道:“爷爷,我说的就是那个事儿。”
老秦头好奇地看了一眼,这小丫头也知道?他让秦二贵和秦三顺在一边看看,他则跟着秀瑶去一边,秀瑶和他到了背人的地方,放下筐子,把自己和孩子们用斗量过那个斛子的事情说了一下。
听得她说有鼻子有眼,而且这东西这么一量的确也能量出不对劲来的,要是按照秀瑶这么一说,那他之前怀疑的就得到印证了。自己估量的粮食产量没错,而是在交粮食的时候出了问题。
与其说相信秀瑶这个,他其实是更信自己估计的,秀瑶说的不过是印证了他心里的想法,所以他更加坚信自己先前的判断,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那几根并不齐整茂盛的胡子颤巍巍地翘起来,“丫头,你,你说的是真的?”
秀瑶点点头,“爷爷,我量过了。”
老秦头沉吟不语,是现在就上去抓个现形还是私下里跟周管家解决?主要还得顾忌这事儿是周大爷交代的还是他周管家自作主张。
秀瑶看爷爷犹豫,便道:“爷爷,我有个主意,不如试试看。”
老秦头看向她,秀瑶低声道:“爷爷,不如咱们去找周大爷,就开门见山跟他说我们怀疑周管家在斛子上捣鬼,让他查查看。假如真的是他指使的,也算给他打了招呼,让他想办法解决,我们也不怀疑他。要是他没指使周管家,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查,更不怕了。爷爷,你说呢?”
老秦头沉吟着,“咱得想个好法子。”最好是两全其美,既不得罪人,又能把自己家的粮食要回来。他想了想,道:“咱们诈唬周管家试试看,要是他肯承认,就让他将吞掉的粮食吐出来好了。”
秀瑶担心道:“爷爷,周管家那么狡猾,他能承认么,要他说是周大爷指使他的怎么办,还是得去找周大爷呢。”
老秦头笑道:“不怕他,先诈唬他,看他怎么说,不行了咱就去找周大爷。”
秀瑶却还是担心,“爷爷,这样万一他就有防备了呢。”现在去问,岂不是打草惊蛇,等于给周管家报了信?“爷爷,如果你要找他,那就得逼着他当场验斛子了,要不不管用啊。”
老秦头却坚持自己的想法,转身就朝周管家走去。
那边周管家已经称完这几家要转去另外的场子了,老秦头快步赶上他,笑道:“周管家,借步说话。”
周管家看了他一眼,见是个老秦头,前桃源有名的穷鬼,不禁懒得搭理,又不敢太明显免得被大爷知道了责骂,便拱手道:“秦老爹,我们这里忙着呢,回头说话吧。”
老秦头低声道:“我要是说出来,只怕你就不忙了。”
周管家一愣,眼睛立刻戒备地瞪向老秦头,低喝道:“你什么意思?”
老秦头看他表情就觉得□不离十了,背着手转身就走,周管家忙追上去,“秦老爹,有话明说。”
老秦头看离众人有段距离了,哼了一声,看了周管家一眼,道:“周管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那个斛有问题,我们要验验。”
周管家乍一听,脑子一蒙,立刻道:“你说验验就验验,县里已经来人验过了,而且咱们年年都使这个斛,大家也都认识,你验什么呢?你这是要打周家的脸呢。”
老秦头冷笑,“虽然是这个斛,可只怕你周管家做了手脚,不知道是不是周大爷指使的你,我们先验了斛,然后抬着去找周大爷说理去。”
周管家一听有点急了,此事不是大爷指使的,而且大爷最恨这种捣鬼的伎俩,若是他知道,自己这饭碗就不保,再说如果现场验斛,那可全都露馅了,他立刻作揖道:“秦老爹,有话好好说。”脑子里却想着怎么敷衍过去。
他这么一说,老秦头更断定斛子有问题了,揪着他要理论清楚。
周管家立刻丛袖里掏出一把钱来塞给老秦头,笑道:“秦老爹,我反正跑不了,先让我把活儿干完,回头我去家里找你成了吧。你放心,保管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这时候那边抬斛子的人喊他,“大管家,我们要去前面,时候不早了,收完这家就吃饭去。”
老秦头一犹豫的时候,钱已经塞进了他手里,这时候一人也到了跟前,周管家笑道:“秦老爹,有空找你喝酒啊,先忙去了。”
走了两步,让那人先过去,他又对老秦头道:“秦老爹,做人不可强出头,这事儿咱们回头说。再说了,你家还种着周家那么多地呢,今非昔比,秦老爹还要好好掂量掂量再说啊,”说着扬长而去,他一副吃定老秦头不敢声张的样子。
老秦头却也犯了嘀咕,听这个周尖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倒像是周大爷指使的似的,这真要是周大爷指使的那还不好办呢。
老秦头可没想过要强出头去给村里人主持什么公道,他不过是觉得自己家日子过得凄惨,再被人克扣了粮食,那简直是没活路了,现在听了周尖的话,他就有点犹豫。
这时候秦二贵和三顺跑过来,“爹,怎么样呢?”
老秦头沉着脸,低声道:“那斛子就是有问题,咱们家去。”
秦二贵一听,道:“爹,既然有问题赶紧去揪住他呀,让大家一起抓住他,咱们扭送他去找周大爷,看看他们怎么说,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人,也太过分了!”
老秦头瞪了他一眼,“你嚷嚷什么?快住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