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看她半天,脸上还是笑嘻嘻的,长睫垂下,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你不管你的阿母和仆从了?”
闻蝉冷笑,“我人都要死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姑父会为她报仇的!阿父阿母、四叔他们知道了,也会派兵踏平这里,鞭.尸一百遍!敢欺负她,所有人都赔命吧!
李信很惊讶看她,没想到她还有这种骨气。
舞阳翁主啊……
他已经知道闻蝉是舞阳翁主。阿南在山下找识字的人,早就解读了闻蝉那块玉佩上的字。为了不让兄弟们惶惶,李信让阿南瞒了这个消息。
他这两日,常看着闻蝉。
舞阳翁主啊……
翁主。
竟然是翁主。
离他们这样的人那么遥远。
在他们这样的人眼中,翁主的身份之高,和皇帝公主也差不多了。并不清楚他们那些大人物的划分区别,反正都是他们一辈子不可能碰触到的大人物。
好笑的是,他李信对一个小娘子一见钟情,钟情的对象,居然身份那么高。
真是麻烦啊。
李信心想。
可他左看右看,都看不出闻蝉除了漂亮温柔端庄之类的优点,哪里像个翁主样……她温温柔柔,委委屈屈,可怜兮兮,就是他所满意的那种听话女孩儿啊。
不惹麻烦,不找事,乖乖巧巧。偶有亮爪,也挠痒痒一样,无伤大雅。
李信最烦麻烦,可自他碰上闻蝉,麻烦就找上门了……
现在,看着一脸刚烈、似乎他说个“不”字、她就要撞山而死的女孩儿,李信笑起来。
神色那样疏离、高高在上,可算有点“不与尔等同列”的高贵翁主样了……李信发现,他居然还是挺喜欢她的。
闻蝉就看这个少年眼瞳黑沉沉的,深渊一般望不到底,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的坏胚子。她怀着一腔大无畏精神,等着李信对自己命运的宣判。
就见李信笑了。
笑起来还是那么生动,那么……气场微妙。
李信蹲在她面前,怜爱无比的神情,让闻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少年声音清朗地和气道,“知知,你知道,我是很舍不得你的。”
闻蝉紧绷的脸色,微微舒缓。藏在袖中用力攥着的手,也在这一瞬间颤抖。
她心中的小人,浮现一个得意的神情来——男人迷恋女人。李信迷恋于她。
她赌赢了。
李信回头,看了看身后始终不肯离去的狼。狼真是聪明的动物,一直摇着尾巴、徘徊左右,寻找机会,不肯放弃这里的猎物。李信很诚恳地问闻蝉,“知知,我是愿意放你走的。你心不在我,我强留着你也没意思……但是我放你走,你敢走吗?”
顺着少年意味深长的眼神望过去,闻蝉脸色苍白地看到眼冒绿光的四只狼——它们居然还在等着她!
是看她好欺负,等着她落单么!
这山里的狼,都聪明成精了吧?!
闻蝉咬了下唇,眼中水光更浓了,快要晕成一片湖。星光落在湖心,碎光明耀,点点滴滴。她小声问李信,“你不好人做到底,帮我把狼赶走吗?”
“傻,”少年慈爱地放开了她的下巴,怜惜地对她笑,“你不肯做我女人,我何必对一个心不在我的女人操心呢?我可是从不三心二意、拈花惹草的。”
闻蝉:“……”
三心二意、拈花惹草,是你这种用法吗?!
没文化!
乡巴佬!
想靠区区几只狼驯服她?她才不屈服于他!
闻蝉再赌——
柔弱的垂头,自怜又刚强道,“那算了。我宁可死在狼口,也不跟你走。”李信没有扶她,她破了皮的手,扶着地,忍着痛,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余光,一直在看李信。
让她失望了,少年很淡定地蹲在地上看她艰难起身,根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闻蝉一时真搞不懂他:就他这个心硬如铁的态度,还指望追女人?他能追上一根草不?
自来舞阳翁主因为貌美,因为身份,走到哪里,都是前簇后拥。不一定是她的仆从,还包括她的爱慕者。
李信爱慕她,她一点都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这个少年说放手就放手,连扶她一把的好心都没有?
她不敢相信世上有这种不怜香惜玉的男人!
闻蝉站起身,望着李信。
李信欣赏她的眉毛半天,才同站起来。少女注视着他,身后便是群狼。她看着他,像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