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了不让李信的苦心付诸东流,他不能回去!
阿南咬着牙,在李信的强大与掩护下,领着一众兄弟们撤退。卫士们有要阻拦者,皆被李信拦了下来。李信往人前一站,站在一地血泊中,站在几具尸体中。少年傲然而立,看着潮水一般越来越多的人,冷静地屠杀开一条血路来。
阿南必须走。
甚至其他弟兄们可以或多或少地留下,但是阿南却必须离开这里!阿南与李江的死分不开关系,而谁又说不清,在官寺的名单中,李江的分量有多重,李家二郎的分量有多重。
李信不能让阿南留在这里等死!
他要把阿南送出去,哪怕自己入了虎口呢!
很快,当弟兄们一个个出去了,巷子里的这场打斗,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众卫士们围着李信的圈子,开始往一种极为罕见的阵法中靠拢。李信于此极为敏感,对方一变阵,他便意识到了不妥,要退出去。
少年往墙上踩去。
“喝!”墙头有卫士们跳了下来,将他打压向下。
李信忽然往旁侧转身翻旋,手里的刀,在身前挥出一大片残影。那残影,织就成一个光弧,刷刷刷,挡住了从墙头射下来的箭只。少年贴着墙,往另一个方向看去。他抬起头,看到墙上趴着的一具具大弓。
脚下散着无数箭只,而墙头,还有更多的箭在等着他。
官寺这次是有备而来!
这与上次山涧间的打斗完全不同。那时候曹长史带人,准备不够充足,最后甚至要靠比试来分胜负。而比试一则,于官寺来说,从来都是羞辱。之后,官寺的小吏们,把通缉公函贴满了大街小巷。此年代无纸,公函文书要么竹简,要么绢布。为了抓住这帮地痞混混们,郡城不知花了多少财力。
就这样,李信还能游刃有余地在会稽郡的街上晃。
而大部分看到他的小吏们,寻思着自己的本事不够,都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了。
这一次,却是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官寺的卫士们有备而来,专为了抓人!抓不住所有人,擒拿住一个李信,却是绰绰有余的!
巷子两边的高墙上,□□做着准备。墙下的卫士们,排好了阵。两相夹击,全冲着李信而去!少年眼眸冷寒,长啸一声,啸声高远响彻天地间。他身子往前一纵,纵入了战局中。
脚下血泊,面前人海。后退无路,少年一步步将战局向前推进。
有卫士在战局外围观,看到少年骁勇强悍的样子,目光眯起,劝说道,“李信,投降吧。”
李信说,“我从不投降!”
“找死!”卫士冷笑。
阵势拉开,李信一人与数十人搏杀。肩上、腰际、腿侧,每增添一处伤,都耗损着他体内的元力。多少人都觉得少年在下一刻就应该倒地不起,可是李信握着粘着血的兵器,在逆流中往上游走去。
他强大无比,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的脚步。
他不知疲倦,他不肯认输,他冷着眼,只凭着手里随便捡来的武器,就在巷子这一头,把卫士们全都牵制在了此地。打的时间长了,李信的思维也开始变得迟钝。在这个时候,他不觉想着:阿南聪明一点的话,现在就应该马不停蹄地离开会稽郡。随便什么地方吧,先离开会稽,躲得远远的……要么再不要回来了,要么等风头过了再说。
他动作迟缓的功夫,一根长矛从旁挑破他早就破败的衣服,长矛刺入少年的腹部。
少年手握着那把长矛,浓眉压眼,低喝一声,将长矛拔了出来。他抓着长矛往外推,反手刺入那袭击他的卫士身体中……
“李信!”无止境的厮杀中,巷头,有个声音喊道。
李信看去,看到一排排卫士,举着盾牌和弓箭,站在那处。曹长史站在盾牌后方,他示意李信去看。李信看到数来个城中小混混们,被卫士们擒拿在了手中。少年咬住牙,眼眶发红,恨恨地盯着那些人。
曹长史心情复杂。他每每看到李信,都要心情复杂一下——“李信,你武功高强,你来去自如。我拿你没办法,但是你别忘了,会稽城中你的同伴们,可远不如你。你的行踪不好找,他们的行踪,对官寺来说,却太容易找了。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血泊里的少年,低着眼看曹长史。
他那种幽静沉寂如死水的目光,让年长他许多的曹长史禁不住心里发毛。明明已经躲在了盾牌后,曹长史还是觉得不安全,再往后退了退。可在少年没有感情的凝视中,曹长史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安全感。
李信看着他的眼神,让他觉得李信在说,“我拿所有卫士没办法,杀不光你们。你一个人,我要杀,却容易的很。是生是死,也全在你一念之间啊。”
这完全是李信说得出的威胁话!
这个狂妄无比的少年,根本不知收敛为何物,也从来就不跟官寺服软!这就是个让人为难的刺头!他早就说过,这种人,用人头去堆、去强杀,才是唯一的办法。但李郡守却说,拿那些混混们去威胁就可以了。真是可笑,那些小混混,怎么可能让李信……
李信说,“你要我怎么办?”
曹长史:“……”
居然真的威胁成功了?!
李信居然在乎那些和他没什么利益关系的混混们的生命?!
曹长史用不一样的眼光来看李信,“我们的目的只在你一个人。你乖乖被擒,我们就放人。放心,他们的命没你值钱。我们抓你一个就够了。”
李信“嗯”一声,“放他们先走。”
曹长史一目不敢错地盯着少年,紧张无比地说道,“你先放下手里的刀!”
李信低头,看到自己鲜血淋淋的手里,果然抓着一把刀。这把刀,是之前从卫士们手里随便抢过来用的。而他本人,平时很少用这些武器。
“阿信!”被抓的混混们大声喊,“你快跑!回来给我们报仇!”
李信充耳不闻,往前走一步。
围着他的卫士们往后退,仍包围着他。
李信谁的话也不听,他只听他自己的话。万千刀剑指着他,他都看不见,他只看到自己想救的人,想做的事。他站在一地血中,站在或晕倒、或死去的“尸体”中,像是站在修罗场中。
李信满手鲜血,毫不善良。
他伸出手,伸出两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