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蝉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让我随便拿么?而且你那么忙,我那么闲。你没时间看,我有大把时间啊。”
“哦,那你都看了些什么?”李信懒洋洋问,学舌道,“我这么忙,你那么闲。我没时间看画,你把你看得,给我解说解说呗。”
闻蝉:“……”
“说啊!”
李信被闻蝉踹了一脚。
他当即揪住她,与她咬耳朵,“刚打了我,现在又踢我。你胆子够大啊!不行,我要打回来。”
拽住惊慌的女孩儿。
闻蝉不敢喊人,让人来围观她丢脸的行为,只好视死如归地闭眼等他打。然后李信说,“打屁股吧。”
闻蝉:“……!”
好粗俗!
她仰头对李信可怜兮兮地求情,眼中波光流转,楚楚动人地撩他一眼又一眼。李信怔了一下,看着她红润的唇峰,他低下头去,就被女孩儿跳起来,在脸上咬了一口。李信嘶一声后,往后仰,闻蝉则趁此摆脱他的钳制,几步跳得老远,警惕看他一眼后,转身沿着长廊跑远了。
李信大笑。
笑声放出,闻蝉躲得更厉害了。她生怕表哥不讲究起来,当真打她屁股。而李信在后面乐不可支,在闻蝉这里,就跟催命符一般。
这样的两个少年,在府上兀自玩乐。
丞相府,却被丘林脱里找上了门。旁观长安大事件许久的丞相,没想到火烧到自己家门上。他恭敬地送走蛮族使臣后,回头就变了脸。满院子提着扫帚追那个给自己惹了事的小兔崽子——
“你给我站住!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让你惹谁你就惹谁!”
吴明原本等着阿父放他出门,结果没等到阿父开门,却等到了阿父追杀。他哇哇叫着,满院子乱跑,不停喊救命。吴明喊声很大,丞相的续妻,续妻带来的一个郎君,并续妻与丞相生养的一儿一女全都出来围观。看到丞相一大把年纪,追着吴明满园子跑,一家人都唏嘘无比。
众人讨论:“阿母,兄长怎么又惹上父亲了?”
丞相夫人摇头不知,吴明是丞相原妻难产后生下来的小子,自小被丞相宠得不成样。长大后,吴明依然是个纨绔子弟;就是丞相操碎了心。像现在这番场景,在他们家,隔三差五就要演上一会。
这会儿,丞相追累了,吴明也跑累了。一父一子隔着假山大湖对望,并大声喊话。吴明叫道:“阿父你别追我了!我打人时,有没有报我的大名,我很小心不让那个蛮族人知道我是谁啊!都怪执金吾的人查得太紧了,才查到我来。我惹祸我认罚好啦,你不要总追我打啊!多丢脸!”
丞相隔空与他大喊道:“小兔崽子!我是怕你惹祸么?你不知道蛮族人势头现在厉害吗?你招惹了他们,被他们打死了,为父有办法吗?!谁教的你?我不信你做坏事还能瞒这么久,肯定有人给你出主意!说,是谁!”
吴明摇头,不肯说出李信大名。他心想李二郎寄人篱下,在曲周侯府上肯定没有在自己家那么自如。吴明决定自己背锅,反正当初他死抱着李信大腿不放时,说的就是出事自己顶。吴明很讲义气地拍胸脯:“识别十日,刮目相看!阿父我现在可聪明了!就是我自己做的,没人指使,你打死我吧!或者干脆把我绑到那帮野人跟前吧!”
丞相:“……”
他火冒三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不是士别十日!你到底有没有在家好好给我读书?!”
吴明:“……”
他阿父的火气本来都快下去了,毕竟儿子仗义,丞相还是很欣慰的。结果转眼吴明又暴露了自己的短板,丞相读圣贤书长大,也想把儿子养成一个贤臣。眼看儿子越走越偏,丞相抓起扫帚,继续追打。
吴明继续嗷嗷嗷叫着逃跑:“母亲救命!阿弟救命!阿妹救命!阿兄我要死了!”
众人:“……”
丞相府被闹得鸡飞狗跳。
在鸡飞狗跳后,盖于自家儿子死活不肯供出另一个同伙,丞相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自动接过蛮族人这个烂摊子,跟对方周旋,说了一箩筐好话,送了不知多少礼,才把这事压了下去。
丘林脱里也安静了下来,几天里,他都没有再主动去招惹闻蝉,闹舞阳翁主。
大家都以为丘林脱里已经放下了那桩求娶的事,齐齐心里松口气。大楚皇帝还送了丘林脱里好几个美女,供对方消遣,只要不再盯着自家翁主好。然只有还在跟丘林脱里暗地里有所联络的程家五娘子程漪心知肚明:丘林脱里并不是放下了闻蝉,而是打算暂时蛰伏,以待后期的一击而中。毕竟,丘林脱里从她这里,套了不少舞阳翁主的行踪。
程漪漠然地想:闻蝉嫁去大草原,就和江三郎无关了。以江三郎那种凉薄心性,断不会为一个小娘子奔波那么久。
可她很奇怪,长安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全没有江三郎的影子。江三郎又在做什么呢?
侍女婉丝去让人查了后,来回娘子的话,“三郎在投名写折子,婢子借人看了他的折子,他似是想朝廷设立太学,请五经博士,专教人读书。三郎拟的名单,还给了寒门子弟三个名额。大家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三郎正在到处碰壁呢。”
程漪默了片刻后,讽笑:“他还真把自己当教书匠了。世家都有私学,谁耐心建什么太学?给寒门子弟名额?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啊……一点都没有变。”
一点都没有变。
满长安的大人物们都忙着争权夺势。
都忙着瓜分这种利益。
江照白却逆着水流,走一条跟他们背道而驰的路子。理念不同,分道扬镳,本就理所当然。程漪一度觉得他的理念是疯人疯语,她不能理解他不想要权势,不能理解他的目光所在。
夜风中,程漪站在窗前,盯着浓浓深夜。离她与定王的定亲之日越来越近,她便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想到她与江三郎的过往。
侍女婉丝站在她身后,迟疑了一下说,“大家都对江三郎的提议不感兴趣,但是定王似乎有兴趣,定王召见江三郎,很有兴趣建那个什么太学。娘子,你说江三郎,会跟定王一道走吗?”
程漪愣住了:什么?
定王?
定王忙着蛮族人的事,还有空召见江照白?
婉丝忧心忡忡,她家娘子和江三郎的过去,总觉得危险。定王脾气温和,但是再脾气温和的人,知道自己的未婚妻与自己的谋士的过往,会不计较吗?婉丝又自我安慰道,“江三郎应该不会跟着定王的。他也知道娘子你……应该会避嫌的。”
程漪闭目,微微笑:“他才不会为我避嫌。他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眼里只有他的锦绣河山,根本看不到我。也许我只是他路上的灰尘,随便扫一扫就行了,根本不值得他费心。我耿耿于怀,他无动于衷。”
“人啊,总是这么犯贱。”
总是越得不到的,越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