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跪身于案前倒酒的侍女手一抖,酒坛落地碎开,酒液溅出。侍女苍白着脸低头致歉,场中却陡一瞬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位说话的将军。
李信沉了眸子,眸中有警告之笑意:“我有不臣之心?”
风雨皆在他眉目间跳跃,似对方说一句不妥,那暴动将起!
陈将军一时被这位郎君的气场所压,僵着身子说不出话。身旁的韩将军比他更沉稳些,也不受李信气场的压制。韩将军身子前倾,声音高扬起,好让宴中人皆能听到自己喊出来的话——“李二郎不必谦虚。你得这样功绩,乃是因为与乌桓王结盟抗蛮,陛下特此嘉赏。然我们出京时,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李二郎早就与乌桓王有联系,却过了两月才上报朝廷。朝中有大臣怀疑李二郎早与乌桓王私通,行的并不是光明磊落之结盟,而是暗通款曲之叛国。”
“放屁!狗屁不通!胡言乱语!”
“你胡说什么!”
场子被掀翻,数名方才眼睛还盯着舞女们流口水的将士们推翻了案头,踩在了案木上。酒碗一摔,菜肴落地。一地狼狈中,哐哐哐,从长安跟随而来的众将士们往前一步,寒目瞪视对方。
韩将军高声:“放肆!你们想以下犯上么?!”
李信不动如山,淡淡看着气氛僵冷的现场。
那位陈将军口干舌燥,到此一步,也豁出去了,往前一站,高声大喝——“我们奉圣上之命,来墨盒查李二郎叛国之事。现今已寻到证据,要缉拿尔等逆贼!我等奉圣上之意,有先斩后奏之权!”
李信冷声:“证据呢?”
两位将军答:“证据已押往驿肆,快马加鞭送去长安。李二郎你想脱罪,万没有那般简单。你若当场自刎……”
李信笑:“好。”
众人哗然,哪里想得到李信竟然会归顺?
他们看李信突然站起来,正要阻拦,就见李信冷目一凝,一脚踢翻了案木,往下方纵去。他武功高强,向两位将军纵去时,已经先声下令——“拿下他们!”
“嚯!”
双方兵马即刻间对上。
李信原有擒贼先擒王之意,直接往两位将军身前杀去。不料这两位将军对他早有警惕之心,他翻案之时,两位将军已经往后退去,而他们身边的将士们提剑上前,与李信交杀。众人从四面扑杀,而先前醉酒之人大多是墨盒的将士们,一时之间便是精神都有所不同。
席间不得带兵器,自古有之。
墨盒的将士们手中无兵器,而这些长安来的军士们身上却藏着不少让人难以搜出的兵器,如匕首小刀之类。他们大声向墨盒的将士们杀去,向身上没有武器的李信杀去。李信一瞬间面对数十人的杀阵,各类兵器挑向他。他蹬蹬蹬踩开,往地上救急一滚,手随手抓起地上酒坛破碎后的碎片,反手一挥。
一人血溅。
“酒坛碎片!酒坛碎片!”李信的行为,提醒了这边喝得半醉的墨盒将士们。而也有人喝得酩酊大醉,任身边人都打了起来,有人大声叫唤、大力推打也醒不来。无声无息间,昏睡着的人就被诛杀了。
“放肆!”李信在地上滚一圈,踩上人头踏柱而起,看到己方人士被人这般杀掉,目呲欲裂。
韩将军与陈将军冷声:“杀!墨盒所有人与李二郎勾结,叛我大楚,其罪当诛!这是圣上之令,谁敢违抗?!”
“什么?”众墨盒将士恐慌,原本抱有侥幸之心,现在一下子酒醒了,“陛下要杀我们?为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叛国了?”
“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乌桓结盟之事,李将军早就上书朝廷了啊。是不是你们没有收到?”
七嘴八舌,一边问自己,一边问对方。
对方不答。
李信厉声打断他们的质疑:“闭嘴!先杀出去再说!”
两位将军漠声:“敢动手,你们就是叛军。”
李信不屑一笑,踢开身边围着他的人,撒手挥出去一刃,飞向那两位多嘴的人。场中此时已乱,众人被激发了血性,皆是红了眼。李信最先动手,一人与数十人相缠。后墨盒中人咬了牙,怀着忐忑惊恐之心,随他们的将军一起动手。
想杀了这些人,应该可以向朝廷解释的吧?
“将军!南营着火!”
“将军,北门被围!”
“将军,他们开始大肆屠杀了!”
一个个消息传进来,墨盒的将士们看着对方脸上的笑意,心中生寒。他们这哪里是逼李二郎认罪?这是要逼整个墨盒一起陪葬的架势啊?先前席上什么好听的话,不过是说着麻痹他们的!真的动起手来,他们是屠杀!
众人暴怒——“我们为大楚守边关,抗敌蛮!长安便是这样残害忠良么?!”
“我们从未叛国!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要杀尽忠良吗?!”
这个时候,墨盒已经乱了,到处都起了火,战事从四面向中间席卷。让人心寒的是,这并非是他们所熟悉的蛮族人开始攻城,而是就站在城中!他们自己人的冰刃,对上了他们自己!
“杀!兄弟们,杀出去!”
韩将军冷眼看着乱起来的宴席,往后悄悄退两步。他小心翼翼地从身后士兵手中拿出弓箭,往天上放去响箭,想要示以动手的暗号。
突突!
连射两箭!
忽然前方被人围着的李信将身边一干人掀翻,踩着人头腾空而起,竟以凌厉破空之势,往飞向高空的响箭抓去。
韩将军大怒,能够在搜身时藏下这两箭,已经极为不容易!若是箭被毁,他们再无发信号之物了!顿时大喝:“拦住他!都拦住他!”众人喊着扑向李信,叠罗汉一般纷纷跳起来想将李二郎抓回地面。李信身子在半空中弓起,旋身之时又刷刷刷几脚再踩在人头上借力追箭。
“别让他踩人头!”将军嘶声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