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萦立刻比了个收到的手势,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倒是林大伯替小儿子说了一句:“你也真是的,家里又不是差他这一口饭,干嘛老是拘着他。越不让吃越想吃,等到吃饭的时候,肯定吃得更多。”小儿子多可怜啊,家里连顿饱饭都吃不到,幸亏门口的茶摊手艺不错,就是茶摊老板兴致来的时候,做的那些个小茶果,味道有点让人一言难尽。现在蛋蛋回来了,有空得让蛋蛋好好教教人家,做个小生意不容易,尤其他还指望着小儿子能在外面吃饱饭。
无奈林大伯人微言轻,林大伯娘表示不听,对林淡说道:“李夫人和三个儿女已经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了,人是你救回来的,现在你回来了,应该要去见见,好好开导开导。”
林淡听见了就皱眉:“这都多少天了?李家大郎有十九了吧?”他看得出林大伯娘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客气话,他们一家人私底下商量事情,哪里用得着说这些客套话,恐怕这李家人真没走出来。
河州之乱虽然始料未及,但是相公身死,一个知府夫人、次辅千金,竟然自己都没撑住,还需要别人来开导自己的儿女么?为母则强,当年他们家都成那样了,家中的女人们都一个赛一个的凶悍。
再说李家的大郎十九,二郎十七,三女十四,个个都是能当大人用的了……
提起这个,别说林大伯娘和林大伯,就是林萦也是一脸无奈。
“那个李大郎要给他爹守孝三年。这个倒是没什么不对。”林萦向他爹耿直道,“爹,您要是死了,我也一定给守孝三年。”
林大伯心塞。他这是该夸小儿子孝顺,还是该揍他一顿?他一点都没感到欣慰!
林萦对他爹的柔肠百转一点都不知道,继续说道:“哥,我让李大郎一起读书做功课,竟然被他斥责为不孝!”
“那李二郎呢?”
“他没说什么,不过看他样子也是一样这么认为。”林萦委屈坏了。他家这个条件,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要进他们家门口,每回他爹去书院讲学,别说是书院里的学生,就连山长在内的所有先生,还有周边的一些学子,全都闻风而动;闹得现在他爹讲学只能在露天,头上连一片遮阴的都没有,还是他想了个好法子,找了匠人做了几把大伞,可以撑起来遮阳。
对这样的人,林淡心里面其实是看不起的,摆了摆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守孝并无不对。小虫你以后少去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书院里的小卖部
小虫:我也算是干了件大事!
蛋蛋:就是做了遮阳的大伞?
小虫:不止!我还卖茶水,卖蒲团,赚了不少钱呢!
蛋蛋:那你买零食吃的钱够了么?
小虫:够倒是够了,可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第69章 迂腐与从权
这同知衙门的后宅可没有多大,人家一家住一个小院,还有女眷在,林萦现在也是十四岁的人了,本来就不该多走动。
“嗯!”反正他本来也不想走动。要不是他爹娘多让他照顾人家,他才懒得去管。现在听大哥允许不去见了,林萦顿时就连眉毛都要往上飘。
林淡表现出的冷漠,让林大伯娘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难道就这样让他们去?河州李知府可是被反贼杀死的。现在叶次辅在朝上咬死了二皇子一家,可是比我们林家还在风口浪尖上。叶家人丁单薄,他们不振作起来,将来……世事难料。”
“这些话,娘肯定已经对李夫人他们说过了吧?”林淡还是脸上纹丝不动,弹了弹把爪子搭在他袖子上的暖手捂。
“是。”她私底下都还分别都劝过,可惜没一个听她的。虽然没明说,但是那神情分明就是觉得她大逆不道,竟然还被嘀咕了一句“百善孝为先”,可把她给噎得够呛。眼前这会儿是注重孝道的时候吗?难道替父报仇守卫家族,就是不孝了吗?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等迂腐之人,可是叶次辅在朝中的势力和影响力,比他们林家要大得多,这么一个拉拢盟友的机会,她虽然只是一个身在内宅的妇人,却也不能拖后腿。
林淡撇撇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们要守孝就守孝,咱们家以礼相待就是了。就是娘,您得受点委屈。”跟这种固执迂腐的人最难相处,脑子里的一根筋怎么都扭不过来,认死理。只是他们几个都避得开,他大伯娘管着家中内务,却是绝对避不开的,而且还得表现出对他们重视的态度来。
“娘委屈什么?统共这么点地方,娘有的是时间。”她从来就觉得这件事情不是委屈,而是糟心。说起来李夫人身为叶家的大姑娘,也是通晓大意明事理的人,怎么脑子就转不过弯来呢?
照理说,在别人家守孝是极其让人忌讳的事情。哪怕是亲朋好友,碰到这种事情都得翻脸,更何况林家无论和李家还是叶家,都非亲非故的。
不过林家到还真没有什么迂腐的人,事急从权;面对皇权,仅仅凭着他们一家的能量,无异于螳臂当车。蔡家看似在他们身后,可是这关系毕竟不那么牢靠,再加上蔡家对他们林家有恩,随时有可能把他们家给推出去当出头椽子。叶家虽然现在看着单薄了一些,但至少一个叶荣就能抵得上一个家族了。
别看这一次似乎是赢得风光,那是集结了整个朝廷文武百官的力量,商家稳坐天下百多年,哪里是那么好动摇的?最起码手握兵权的夏家和蔡家,都没有什么造反的意思。撇开这两家之外,全天下还有哪个将门,敢和这两家比?就是比起天家来,也绝对比不上。
现在商家在兵权方面,是有那么点小透明的意思;在行军打仗方面,也确实不如夏家和蔡家人才辈出;但是商家当年的天下也是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在这方面从未有过放松,只是看着不如夏蔡两家那么显眼罢了。
反正现在的老林家,绝对不能把天然的盟友给推出去,哪怕他们看不顺眼李家人的作为。好在李家人存在感稀薄,倒是不用多费事。一屋子的孤儿寡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照顾起来可比那一位奚七姑娘都要来得简单。
林淡到底没法子当甩手掌柜,让自己的大伯娘一个人顶在那里。他占了他大哥的身体,但是大伯和大伯娘都从未对他有过怨言,反倒在知道真相后,还是待他视如己出。他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再说他对大伯娘一向都是敬重的。
上辈子家里那么大的变故,他奶奶虽然还在,身体却大不如前,家中一门内务打理全靠着大伯娘。反正他现在在家也没那么多事情,能帮把手就帮把手。他打着林大伯娘的旗号,把一应需要守孝的物品都给备足,还找了裁缝用麻布和素色的料子,专门去给李家人重新量了衣服,一应素菜也精致新鲜,供奉的果品点心更加精致。
这些林大伯娘不是没准备,可是李家的反应总是淡淡的,多热心的人都要心凉。她也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姑娘,哪里受过这般冷遇,心里面憋足了气,也就是把各项供应做到规规矩矩罢了。
林淡则相信,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还抽空直接拉了李大郎偷偷说:“兄长此行匆忙,下人鲁莽,小弟先向兄长赔个不是。”
李大郎就是人固执了一点,还是明事理的,知道救了他们一家性命的正是眼前这位,顿时就要跪下来磕头,被林淡用力扶住之后,道谢:“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李某哪里会怪罪于恩公……”
打从那天之后,两个人虽然并不多交流,可总也有碰面的时候。有一次林淡就感慨道:“令尊为了河州捐躯,极是令人佩服。只是如今河州还不太平,兄长若是得空,讲点河州的事情告诉令尊,想来令尊地下有知,也能欣慰。”
李大郎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爹爱民如子,治下竟然遭逢大祸,他们光顾着自己一路亡命奔逃,却还不知道如今的河州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爹要是不知道河州转危为安,恐怕在地下也是难安的,只是:“恩公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道这河州的消息……”他连现在吴州的消息都不清楚,更别说远在天边的河州了。
林淡微微皱眉道:“只要兄长有心,这些却不妨事。小弟遣人去打听便是。”
过了一段时间后,林淡就开始隔三差五地拿些河州的消息给他,有些是道听途说的,有些是普通百姓的,有些是河州府城内的……
李大郎开始读书了!李大郎甚至还拿着河州百姓遇到的事情,来找林大伯求教了!简直就是不可思议。林大伯娘在京城女眷圈子里,也是横着走的人物,都没把这李家一门的孤儿寡母给搞定,林淡这才多久?虽然现在看着也就是李大郎有所改变,可那也是一个开始啊。
“蛋蛋啊,你每天不忙啊?”林大伯看着都替他累。他家老大每天一大早就起床练武,还不是他这种随便比划两下的;时不时还要亲自做一顿早饭;上午要打理各种生意;下午则学习功课;晚上还要再练功。就这样,他还帮着他娘打理家务,还搞定了李家。
“不忙啊。大爹有事情让我做吗?”林淡被叫到书房,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竟然只是这个?他忙什么了?他不是还每天都有时间午睡呢吗?
身为一州同知的林大人,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官当得有些懒散:“没什么事情,大爹就是让你要好好注意休息。那个葵花,你奶奶去看过了,说是挺好看的,就是可惜了现在这个世道,大概没法开花会。”说是漫山遍野的大花,金灿灿的可好看了。
“哦,没事,我心里面有数。反正这花主要也不是拿来看的。”林淡不以为意。自从胡澈把茶摊的一半权利交到他手上之后,他也进行了一点补充,再加上有道门的帮衬,他哪怕人窝在山寨里,对外界的信息也能知道个大略。
“种花不是拿来看的,是拿来干嘛的?”林大伯看着大儿子。当初为了那片山坡地,他就没少和他七弟撕,七弟仗着有钱,硬仗着自己“小爹”的身份,花了一百五十两金子……欺负他没那么多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