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那么多房?”
胡澈不想和这群尸位素餐的家伙解释,还是林淡看不过眼,对着他们解释了一句:“不过是把闲置的房子,重新按照三等划分了一遍。”说是三等,其实林淡在实际规划的时候,并没有严格按照上中下三等这么来划分。面向民夫的房子确实以通铺为主,但是商人的房子会考虑到货物的存放,学子的房子会考虑到安静和环境等等,这其中都有计较。他不过是出一张嘴,几个刚上任的官牙却差点愁成了秃头。
就譬如他在京城的宿舍。若是按照最初的格局,恐怕能住进三五个学生也够呛,经过划分之后,非但住进去的人多了,能够面向的学子也多了。而且周围的环境有书局茶楼,又增设了配套的食堂澡堂,还引入了能够讲学的官员和先生们,营造出了一个让学子们趋之若鹜的所在。
想到宿舍,他忽然感慨了一句:“可惜宁兄和蔡兄不在,不然……”
胡澈略微笑了笑:“他们都得准备科考呢,哪里会来这儿?等什么时候咱们回京,再请他们来家里小聚。”又补充道,“不能漏了甄兄。”
“慢兄啊……”林淡感慨了一句,不说话了。
还慢兄……胡澈看他这样子,若不是场合不对简直恨不得放在怀里面揉一揉。
林淡看他提起的嘴角,撇撇嘴:“你忙吧。”
如今积雪消融,处处都透着春天到来的气息,北地一年只能种一季,哪怕产量不丰,重视的程度却和南方水乡的春耕是一样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凉这边地广人稀,物资贫乏,无论是准备必要的春耕物资,还是调用起来,麻烦得都不是一点点。胡澈这个县老爷,还时不时自己上手干点事情。
黄典史他们跟见鬼一样,看着自家凶残的顶头上司那一脸的柔情似水,简直像是被人掉包了一样。
胡澈目送林淡离开,回头看到他们全都傻呆着没做事,下意识就板起了脸:“手头的事情都做好了?”
“没有。”
“那还不快去做?”
“是!”果然,自家县令没被人掉包。
一群人立刻不是急匆匆跑出去做事,就是伏案疾书。
黄典史这会儿的公务倒是比较清闲,干脆带着捕快和衙役出去,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头脑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嘀咕:“我干嘛要怕那小子?”
边上的捕快没听清,问道:“黄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黄典史习惯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先去转一圈。兵营那边现在往来多,好好的路都被压得坑坑洼洼。咱们去别处运一点石头过来,把坑什么的给填了。”
最近衙役们干得最多的就是这些民夫的活。要说他们才是最希望农民早点春耕完好进城做工的一批人。往年还有徭役,可是旱灾那会儿,朝廷直接就免了这儿三年的徭役。
这次北地少了很多人,需要休养生息什么的他们都了解。可是放在外面贴了许久的告示,偏偏招不到几个民夫……
“大人,您说让兄弟们总干这些也不是个事情啊。”北地外面各种碎石多的是,他们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巡查完的时候,都会顺路去拉上一车碎石进城。守城的小兵没什么事情干,如今城门开着一整天也不会有一个人进出城门,干脆轮流出去捡石头。
现在从城门口到县衙门口这一段路上,已经全部铺上了碎石。虽然走路难免磕脚,但好歹不会踩在地上就是一脚泥巴。
黄典史听到捕快这么一说,斜睨着眼睛哼了一声:“那你想怎么做?”
捕快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另外两位大人手下不是有许多个兄弟么?”全县城的人都知道,县城里的妓院是县丞开的,赌坊是主簿开的。这两个地方都养了为数不少的打手。
黄典史往前的脚步一顿,再慢慢踱开步子:“你倒是出的好主意。让老子去到那两位的手上要人?是不是嫌老子当你的上官挡路了?”
“不敢不敢。”捕快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小的哪里敢这么想。小的是想,县令大人初来乍到,恐怕对咱们地方不是很熟悉,咱们县衙又正是缺人之际……”
黄典史能做到这个位置,要是属下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还不明白,那他也没法在北凉讨饭吃。他眼珠子一转,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里精光闪烁,低头瞟了一眼作揖讨饶的属下,哼了一声继续往兵营走。
开玩笑,让他在胡澈面前挑拨离间,那他还要不要混了?他玩不过胡澈,难道他能玩的过县丞和主簿么?他现在安安分分当个县里面的老四,“大当家的”让做什么做什么才是稳妥之道,至于其他的……
他看到忙忙碌碌的林乐等人,脸上端出三分笑,沉声对属下警告:“别自作聪明,别人家的脑袋瓜子,可要比你好使得多。”
捕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了一路,听到这话,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寒:“多谢大人提点,还是大人看得明白,是小的想岔了。”他嘴上认错,心里面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到底觉得自己想出来的主意不坏。他们这些个当捕快的,好说也是个公职,可平时在街上还没一个妓院赌坊的打手来得横,心里面怎么会不憋气,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能扳回一城的机会就放在眼前,面前又有一尊县老爷,他想不明白典史大人为何不敢。
他抬头看着黄典史圆滚滚走在前面的身影,内心鄙视,胆小如鼠,怪不得到现在还只是个典史。
他没再多想,黄典史已经热情地朝着林乐迎了上去:“林大人您这是亲自在和泥?”
林乐用一把铁铲翻拌一堆泥,里面混杂着草茎,看上去和用来做土坯房的砖泥一样,只是边上也没有做泥块的模子,反倒是还有好几个军汉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
他早就看到了黄典史一行人,这会儿抬头抹了一把汗,声音有点微喘:“是啊。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这几天校场这样,也不好操练。”
操练什么的,在曾经的北凉县城是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情的。只有林乐接手了守备的官职之后,最起码老百姓们每天早晚都能跟着军汉们一起出操。白天住在附近的还能听到兵营的动静,显然操练不断。别说老百姓们,就是他这个典史,看到了也觉得心里面踏实。
之前去捉拿蔡逸春,若是靠着他们这么几个衙役捕快的,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事情。多亏了林乐直接出马,才将蔡逸春和一群穷凶极恶的恶奴和逃犯全都捉拿归案。
“你这是要做什么呢?”这天气,就算不嫌挖土费事,建好的房子也不牢啊?
两个人正说着,几个光着膀子的军汉推了一辆车过来,从上面拿了两袋子灰渣一样的东西,倒进稀泥里。
漫天粉尘飘扬。林乐赶紧把灰拌进泥里,等灰尘重新落下去后,才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干嘛。”
呸!不知道你撒尿和稀泥玩耍,当自己两岁还是三岁?黄典史在心里面不屑,面上却愈发恭敬:“林大人开玩笑了。”他在边上又磨蹭了半天,结果只看着林乐在那儿反反复复地玩泥巴,边上的汉子们倒是把拌好的泥用小桶提了进去,可是他不能进去,又不好久站,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可是他就算是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偏生一个钉子都没法插进去。现在的兵营贴了许久的告示,都没有人愿意入营的。除了早晚的校场对老百姓们开放之外,其余时间的兵营不说大门紧闭,也是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没错,对于兵营来讲,他这个典史,也归在闲杂人等之列。
偏偏,林乐还真的没有什么阴谋。他不告诉黄典史原因除了规矩之外,其实他是真的弄不明白这么一点泥的用处。那些拌进泥里的灰,是余道长弄出来的。可是他只听说过道士炼丹,从来没见过炼灰的。而且都炼成灰了,肯定是失败了吧,怎么还能用呢?
又拌好了一堆泥,他自己提着两桶装满了泥的桶走进兵营里面,看到余道长大冷天就穿着一件单衣,在铺满碎石的校场上,拿着一块刮板,把倒上去的泥小心抹平又抹平。
“阿乐啊,你放心,等这校场干了,就跟石头一样,随便你怎么操练都没事。”余道长充满信心。
林乐:反正没事干,就陪着你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