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面对他的责难,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也不想便大步上前走到桌案旁。
他以为,她这是服软了。
谁知,她将右手放在桌案上,左手一把握住盛满了金墨的砚台,猛力举高,金墨顺势洒在她的身上还有地上,‘砰‘的一声,砚台重重的打在她的右手手指上面。
自从上次他摔砚台误伤了她之后,他的砚台便一律换成了铜砚,一方砚台的重量可以砸死一个人。她这一下又用了全力,被砸中的手指不骨折也青肿起来。
真奇怪,都说十指连心,这疼痛要换成平时,她早就不能容忍了。可现下,她居然只是闷哼一声, 便冷笑着道:“现下手指断了,还用我写喜联吗?”
周天行双眼圆睁,呆若木鸡。
“王爷若是没事,绫便先行告退了!”说着,她便退出书房。
刚走出没有几步,便觉得被砸断的手指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她想就地打滚。她后悔了,十分的后悔,刚才怎么一时头脑发热,便拿自己和他赌气?
不值得呀,真的不值得!
就是写几副喜联又如何?就是祝他和曲英白头偕老又怎样?
反正,他也是要和别人大婚的,她写与不写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她这是何必呢?
女人,没有一个男人,还可以找千千万万个男人呀!可是,没有了手指,她上哪里去找千千万万的手指呀?
就是找到了,那也不是她的手指呀!
周天行被萧予绫绝然的神情吓住,半响回不了神,待反应过来后,她已经走出了书房。
顿时,他的心中一阵慌乱,那感觉就和当年他在边关接到父皇已死,成帝继位的消息一样,将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失之交臂!
他仓皇回神,匆匆忙忙追着萧予绫而去。
奔出房门,见到她在前面奔跑,也不管四周好多下人看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扯住了她的右手腕。
萧予绫回头看见是他,双眼圆睁,表情愤恨,道:“王爷追到此地,是要我即刻写喜联吗?”
他被噎住,干脆不回答她的话,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住。
她忽然发了疯,如同发了狂的野猫,举起没有受伤的左手便往他的脸上招呼去。她的指甲,久未修剪,利落的在他英俊的脸颊上面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他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大手把她往上轻轻一托,牢牢控制住她的左手,对一旁目瞪口呆的下人说道:“速速去将大夫请到本王的屋内。”
话落,便抱着她往他的院落走去。
她挣扎,大叫:“放开我,周天行,你放开我……”
他不理不睬,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萧予绫又羞又怒,手很疼,疼得她想杀人;一扭头,就能见到沿路驻足观望的下人,羞得她想破口大骂。
她无法杀他,只能张嘴骂:“周天行,你他妈的放开我,放开我!”
周天行蹙眉,她的说法她从未听说过,遂也无法明白她所谓的‘你他妈’是何意。但是,从她的表情看得出,这个闻所未闻的说法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他想喝斥她两句,一低头,便看见她受伤的右手,他到嘴边的话立即咽了下去,放柔了声音道:“你莫要闹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他这一说,提醒了她,她的左手被他控制,可是还有右手呀。
她举起右手,其中的中指骨头断开,无力的耷拉着,向着他的脸颊袭去。
他脑袋一偏躲了过去,脸上却是怒意显现,双手一松,眼看她要摔在地上,他又结结实实的顺势将她搂住,然后大手一挥,朝着她的屁股就噼噼啪啪两下。
“哇……”这一下,她的委屈胜过了她的自尊,也胜过了她的倔强,让她再也忍不住,张嘴就嚎啕大哭。
他住了手,有些慌张,问道:“可是疼了?”
她张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面。
他没有动,待她牙齿的力量减弱,他方才开口道:“现下可解气了?若是解气就不要再闹,你的手再不看大夫只怕以后拿不起笔来!”
他不提倒罢,一提,她就觉得她受伤的指头处火烧火燎的疼。气是暂时消了,理智已经恢复,她自然不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见她老实,他赶紧将她重新打横抱起。
回到他的居处,大夫已经等候在那里。
大夫包扎手指时,萧予绫很想有骨气的不吭一声,可惜,她看见站在一旁的周天行,眼泪就像开了闸门一般,汹涌的往下落,她想止也止不住。
待到大夫离开后,她还在抽抽噎噎。
周天行无声的叹口气,掏出手巾为她擦眼泪。待擦到她的鼻子处时,她忽然一提气,一用力,就猛地往他手上擤一堆鼻涕。
她的想法很孩子气,有点不管不顾的感觉,杀不死他,那就恶心死他。
周天行一愣,看向他手掌和指头上面黏糊糊、亮晶晶的液体,不知道是该大笑还是大吼,最后是面无表情的用手巾将鼻涕擦干净,然后把手巾往旁边一扔。
萧予绫有点悻悻然,本来以为他会暴跳如雷,哪知道他毫无反应。
周天行看她,了然的问:“现下可解气了?”
她脖子一扭,眼睛一横,不理睬他。
他想了想,道:“阿绫,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
她倏忽扭头,差点没有闪到脖颈,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她刚才没有听错吧,他是在自我检讨?
在她一双无辜大眼的注视下,他有点无措,却依然强作镇定的继续说:“刚才我是不对,但你也有错。不愿意写喜联就不写,你大可以和我说说原因。可你却……如此刚烈。你若是丈夫,此等性格或许还能成为一代忠烈。可你是个妇人,妇人要的不是刚烈,而是柔软。你须知道,过刚则易碎。”
她冷笑,道:“我便是这样的,你待如何?”
他再次无语,以前只知道她与现下的妇人皆不同,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刚烈的人。那种刚烈,带着让人震撼的绝决,他开始相信,她不同于其他的妇人,她完全可以没有依恋的离开他,然后凭借她的力量生活。
想到她会离开,他便十分的难受。
他尽量放柔自己的表情,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你今日也累了,便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