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popcorn只是一支校园摇滚乐队,由不同系的四个大一男生一拍即合组建而成,主唱、吉他手、贝斯手、鼓手,全凭兴趣爱好,结构简单明了,一学期的调节磨合后,他们找准默契,开始在学校附近的酒吧演出。
后来,路人拍摄的一段乐队短视频在抖音上一炮而红,慕名前来的观众越来越多。
就像所有特立独行、曲高和寡的艺术品,地下乐团无疑小众,但才华涌溢的泉眼旁,从不会缺少渴盼的信徒。
他们在圈子里人气激涨,酒吧的邀约也成倍上升,慢慢的,全国各地的livehouse有了他们的一席之地,音乐节的舞台下,不乏成群结队的粉丝们为他们摇摆和发狂,欢呼和跟唱。
“我就说,”昏黄的吧台前,康显喝得有点多了,眼里闪动着不甘和惆怅:“我就说当初你们这个乐队名字没起好,爆米花,嘭——”
他张开双臂,又做了个小鸟一溜烟栽落的姿势:“炸一下,就没声儿了,昙花一现。”
陈是把玩着手边的杯盏,没看他:“你叫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
康显幽幽叹气:“不是,还是上次那事儿。”
陈是问:“还没找到人?”
康显说:“都不满意,我给他们看过你两段solo,认准你了。”
陈是漫不经心地垂眸:“你就不能放过我,让我好好休息一阵?”
康显泄愤地点两下桌面:“不能!我就是见不得你变成废人,其他三个有谁跟你一样轴一样迂一样不知变通?各个混得比你好!西洲现在都上综艺了,你比他差吗,守贞给谁看呢。”
陈是面色平静:“所以?”
“跟我去魔都,”康显语气强硬:“找事做,别这样混日子。”
陈是说:“我没混日子。”
康显听笑:“你还没混日子?你说你现在在干嘛?”
陈是一顿:“在考一级建造师。”
康显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陈是说:“真的。”
康显愣在那,再三确认:“意思是不敲了?是这样吧?我没听错吧?”
陈是轻描淡写地颔首。
——你活得有意思吗?
康显摆明气得不轻,扭头离去前只愤愤撂下这句话。
陈是想说,人生又不止一种活法。
却反驳不出。
那些硌在喉咙里的话,只能和着尝不出味道的酒水咽回身体,以此麻痹心脏。
从清吧出来,陈是眼里已浮出一层殷红的醺意,手机不知何时关了机,他按压多下,屏幕都漆黑一片,打不上车,他只能步行回家。
陈是走得很慢,期间神思迷糊,心不在焉,险些跟路过的电瓶车发生擦撞。
对方骂骂咧咧地骑远,陈是一言未发,没劲也懒得计较。
只是忽然觉得,世间每一条路都如斯坎坷,尤其是少有人走的路,众叛亲离是常态,一意孤行是犯病。
付出了,不见得有好结果;
狂奔了,仍旧迷失无所获。
那些痴迷,热血,决心,一条道走到黑的执念,全都变成了回旋镖,反将他衬得软弱,偏激,逃避,不堪一击。
陈是瞥了眼脚下的影子,基本确认,大多绚烂故事的尾声,终究只是一笔阴灰的独行。
到家后,他低头解锁密码,没想被人提前从内打开。
他一怔,与门后歪头抿笑的女生对上视线。
她笑得很灿烂,也很刺目,像日出出现在夜里,不合时宜。
陈是蹙起眉:“你怎么过来了?”
归庭月解释:“你关机了,联系不上,有点担心你。”
陈是目不斜视地绕开她往里走,冷哂:“我还以为我走错家门了。”
他嗓音凛然,如在空气里插下几枚冰锥。
归庭月僵立两秒,只回过头,没跟着往里走:“确认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她鼻头微抽,早已注意到空气里残留的味道,想想还是关切:“你喝酒了?”
又小心发问:“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