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早呢。”江大姐摇头,“他要读博士什么的,我也不懂。张老师懂吧?”
张跃民:“你儿子的学校是申城最好的学校,多读几年出来,年薪至少二十万。到那时候完全可以房子卖掉,换个大一点的。普通人买房,没有不欠钱的。”
“那还不如在这边买。”江大姐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到了申城,我们谁都不认识,遇到骗子咋办啊。让兜兜的哥帮我们找一个,那中介费啥的,随便他们开,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
梁好运转向张跃民:“这也行啊。”
张跃民摇头:“得问她儿子。你没听她的意思,那房子是给儿子娶媳妇用的。她以后还是回老家。”
江大姐就是这样打算的。
城里吃根葱都要钱买。一个月生活费就得一千多。回到老家,顶多三四百块钱。
江大姐看看时间才八点钟,眼睛忍不住看电话机。
小冯把他的手机递过去。
江大姐出去打电话。
本以为会聊许久,然而三分钟就从外面进来。
张爷爷摇摇头。
江大姐看到老人的动作,很尴尬:“我儿子说,说房子要买,不过不要我的钱。我的钱留以后我们两口子养老。他说,张老师说毕业后年薪二十万,他自己买。”
张跃民笑了。
一家人被他笑的莫名其妙。
梁好运稍稍一想就懂了,“你儿子毕业还得七年吧?”看到江大姐点头,“那你知道两千年我们新家那边还是块荒地吗?”
梁好运和张跃民很少说房子涨了多少多少。
东边何大妈和西边的刘大妈喜欢聊,没少感慨,当初要不是听张跃民的话早早的买,现在借钱也买不起。
江大姐想一下:“那就不听他的。不要他出钱,也不写他的名,也不用他还房贷,也不告诉他,省得他说我不懂瞎折腾。”
谁也没想到,没等七年,二零一五年年底开始暴涨,一直到一六年中,这阵暴涨才结束。很多二线省会城市的房子短短半年翻了一倍,有的甚至两倍三倍。
自打江大姐的女儿考到帝都师范大学,江大姐的丈夫也到帝都做事。在梁好运厂里开叉车装卸货。他以前在老家县城一边开叉车一边看着儿女上学。
两口子都忙,又自己过习惯了,都在帝都也很少见。用他们夫妻俩的话说,远了香近了臭。自打房价暴涨,江大姐却恨不得跟她丈夫报团取暖。因为经常晚上做噩梦,梦到房价像泡沫一样,哗啦一下全没了。
六年前,梁好运跟张跃民说,没事就带爷爷出去转转。
十一假期人太多,这几年每到八月下旬和春节,张跃民都会带他出去。红军当年走过的地方,张爷爷去个遍。身体反而六年如一日。
江大姐天天半夜惊醒白天做事,半个月下来,精神状态还不如张爷爷。
张跃民和梁好运早出晚归,张运运在帝都大学医学院,张好好在法律系,兄妹俩的课业繁重,比父母还忙,以至于一家四口都没注意到江大姐的变化。
江大姐用擦脚毛巾擦桌子,张爷爷才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小江,歇会儿,咱爷俩聊聊。”
“哦,好。”江大姐忙过去问,“哪儿不舒服?我电瓶车送您去医院,还是给张老师打电话?”
张爷爷:“我没事。有事的是你。你咋了?眼底乌青,家里出啥事了?好运那个公司有个爱心基金,你跟管基金的那个明明说一声,应该能给你拨出一笔钱。”
“不,不是的。家里没啥事。都,都挺好的。”江大姐一家三口在这里,儿子在申城上大学,老家的父母,他们出钱,兄弟姐妹照顾,因为给的钱稍微多一点,这几年兄弟姐妹也没闹过矛盾。
张爷爷问:“那你咋了?”
“老爷子,我也不瞒你。当年张老师建议我买房,别搁老家建。那个房子你知道吧?”
张爷爷点头:“我知道。虽然是老破小,现在算有四十年了,可你说的,房子很正,还送俩大阳台。咋了?”
“早两年帝都提出就近上学,那个房子涨了一点。我当时想卖,张老师说,不急着用钱就再等等。最近半年又涨了。”
“涨了好啊。”
江大姐头疼:“按照六年前的房价算,涨了六七倍。”
张爷爷惊得张大嘴,不禁攥住椅子扶手坐起来:“多少?”
“当时首付二十多万,现在几百万。”江大姐说着就心慌,“老爷子,我想卖了。不卖,我总觉得不踏实。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张爷爷运气,“这,这太多了。你那个房子涨那么多,东边我们那些房子,得多少啊?”
“听说一套至少一千万。何大妈说的。”
张爷爷倒抽一口气,“疯了,疯了。赶紧给好运打电话!”
江大姐也有手机了,张好好送她的。本来打算换个洗脚盆。江大姐说还可以用,可惜了。张好好就给她了。
江大姐不上网,打个电话旧手机足够了。
梁好运以为老爷子身体不好,接了电话就打给张跃民,让他下课就回家。
张跃民离得近,梁好运离得远,一个在上课,一个从平安县赶过来。结果两口子到门口碰个正着。
进门看到老爷子在廊檐下遛弯。两人相视一眼。
梁好运问:“爷爷,出什么事了?”
“好运,咱们家你最听话吧?”
梁好运被他说的心慌,“爷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