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里进门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人在了。
王奕,黎里的师弟,也是说服了老家伙歇业养老的那位最出息的小弟子。
他正在为老家伙补充干净的饮用水。
说起王奕,黎里觉得他比自己惨多了。同为宁县的弃儿,黎里的“妈”够靠谱,她还算活得像个人。王奕的“妈”可就不那么像人了。
他长得漂亮,没有庇护者,在宁县会有什么下场都不用去猜。
老家伙这辈子最大的善心可能就在他的身上。他把他从“妈妈”那里买了下来。带回来的时候,王奕浑身都是伤,比她这个刚和人打完架的女孩子,都还要更像个破布娃娃。
不过男孩子嘛,好起来也快。
这才几年过去,王奕已经从“娃娃”变得人模狗样了。不仅身高拔了一筹,甚至还借着老家伙的人脉在宁县抢下了一小块地盘——严格来说,混的可比黎里这个走私贩子好多了。
王奕见到了黎里,他漆黑的、像是墨水一样的眼睛微微眯起:“黎师姐。”
黎里对于王奕还是有些亲近感的,她笑眯眯道:“晚上好呀,师弟。老家伙在里头吗?”
王奕非常顺从地点头,指了指里头。
黎里便提着罐头去找人了。
老家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他躺在藤椅上,浑浊的眼睛瞧见了进门的黎里。
黎里看他躺在藤椅上,面前捡来的显示屏里正播放着帝国新闻,应该披着的毯子却被随手丢在一边。她便一边将罐头递给老家伙,一边顺手替他捡起了毯子盖好。还不忘嘲讽一句:“怎么啦,是觉得自己身体很好,连毯子也不用是吗?”
老家伙动了动眼珠,他张了张嘴,最后却也只是嘿了一声。
他看着黎里慢慢说:“天热。”
黎里:……你对着外头只有几度的夜晚说天热?
她狐疑地看着老家伙,显然不信。不过她没有什么追根问底的欲望,说到底,她也不是老家伙的继承人。
黎里指了指给他的罐头说:“呶,好不容易弄到的肉罐头,分你一半,别说我不知恩啊。”
老家伙看着手里的罐头,没有说话。
黎里看着他,忍不住回头去问王奕:“他精神不好?”
王奕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门边,他回答黎里:“好像是,我已经请医生了。”
黎里顿时十分敬仰:请医生,王奕真是混的越来越好了,老家伙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还真是捡了他。
见老家伙精神不怎么样,黎里也就不多打扰了。
她和王奕说了老陈头说的星舰来和十几年恐袭有关的消息,便打算回去。
王奕听了,却若有所思,对她说:“这事我也晓得一些内幕。不仅仅是恐袭,还牵扯些别的。是个大麻烦,总之,这些天少出门为好。”
黎里玩笑道:“什么麻烦这么大,总不是帝国想要清理我们这些走私客吧?”
王奕摇了摇头,他想了想,选了措辞暗示黎里说:“星舰的确是来寻人的,但这事背后藏着皇室丑闻,一旦被牵扯会很危险。”
黎里想说十几年前的恐袭丑闻和他们这帮小辈有什么关系,但看王奕严肃的样子,又想着她卖过的那些违禁品,还是点了头。
点头之后,又想起老家伙。
她从口袋里取出了点钱,塞给王奕道:“那这几天我就不出门了,你要是方便,就帮忙买件恒温器。老家伙看起来已经糊涂得不知冷暖,别哪天冻死在夜里自己都不知道。”
王奕接过了钱,他微微笑了起来,应允说:“好,你放心吧。”
第2章
黎里答应了王奕不出门,是真心打算在家里待上几天,避开这场从天而降的麻烦。
但她没想到,她不出门,不代表麻烦不会来找她。
她还没有回到家,就瞧见有个人披着皮草站在她家矿洞门口。
宁县穿得起皮草的人可不多,哪怕是人造皮草。
黎里脚步微缓,等走得更近一点,她还能看到这人金色的、没有一丝瑕疵的头发,以及漂亮的绿色瞳孔。
宁县里金发绿眼的家伙也不少,但没有人的金发像他一样纯粹,也没有人的眼睛会比祖母绿还要透彻。
黎里远远从他身边走过,瞥着眼角的余光瞧见了他藏在皮草下微微露出的一小截带着白手套的手,在心中默道——也没有几个人,带得起这样昂贵的戒指。
黎里面不改色远远绕过自己的家门,没有半点要停留的意思,路人的不能再路人。
她自认自己的演技没有任何问题,却在刚刚要转弯的那刹被叫住。
黎里当然不是“你叫我我就会停下”的乖小孩,她停下脚步是因为她看见了藏在夜色里、于半空中悬浮着的巨大军舰,以及军舰下几乎将此处包围的黑衣军队。
黎里看着这些不知何时出现、荷枪实弹的军士们,僵在了原地。
而在这时,那位一直站在她家门口的青年,方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挂起非常虚假的笑容,礼貌地问:“您好,黎里小姐。这么晚了,您为什么不回家?”
黎里一句“你他妈”差点就要爆出来了,但青年周身的昂贵和半空中的军舰让她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