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胄

第196节(2 / 2)

刘凌,就是给了祀泉儿他们这些人理想的人。

车队行进的很缓慢,杜广坤披红挂彩的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就好像一个新郎官一样意气风发。他从不会后悔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这正是他性格中最值得称道的地方。当初,他能一杯毒酒毒死带着自己出道贩卖私盐的老大哥,也能为了全家老小的将来把身家性命都赌博似的押出去。至于结果,他坚信自己的运气不会这么快就用光。好像,从出道以来,他的运气一直不错。

其实,在城外他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二百多人,却个个都是勇悍的家伙。贩卖私盐在历朝历代都是重罪,没有胆子,没有实力,没有狠心杀不得人的人,是做不来这个行当的。但是,这支武装力量在强大的汉军面前,连一只鸡蛋都算不上。而且,杜广坤也能猜到,在汉军围城之前,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说不定早就远走高飞了。

指望不上别人,就只能指望自己!

命运这种东西,就好像女人亵衣一样,你撕了,得到的就是软玉温香。

像杜广坤这样的富绅,其实楚飞虎是没有必要站在大门口亲自迎接的。他是两万卫州兵的主帅,即便是在周王麾下也有他的一个位置。而且,这个位置并不十分的靠后。对于杜广坤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楚飞虎是看不上眼的。但是今天不一样,楚飞虎必须亲自在辕门口等着。杜广坤要造势,他也要造势。

粮车到了大营门口,按照规矩那些帮工的劳力是不能进入辎重营重地的。但是因为刘福的一句话,杜广坤厚着脸皮提出了这个要求:“将军,让我的人进去卸车吧,他们想进去看看大营里的摸样,一群土包子,没什么见识。当然,如果将军不方便的话,也不必理会那些大老粗。”

让监察院三处的密谍们只得庆幸的是,最难的一关,竟然就这么过去了。楚飞虎的心情很好,好的有些离谱。他不认为百十个农夫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大营里闹事,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而已。于是,他很大度的答应了杜广坤的请求。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派了五百名士兵监督这些农夫卸车。在戒备森严的大营里,这百十个手无寸铁的人根本就翻不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没有人注意到,在经过丙字营区的时候,那些卸车的帮工劳力少了几个人。因为,看护他们卸车的五百军卒都在辎重营等着,而约束这些帮工的人,恰好是刘福。

祀泉儿他们几个人钻进了一座有标示的空帐篷里,那里,有祀常准备好的几套周军制服。当他们在帐篷里换衣服的时候,祀泉儿恰好看到他们几个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着自己鼓囊囊的胸脯,虽然隔着单衣,但她还是难以掩饰的有了些许的羞意。大家都笑了笑,心里的紧张随即稍微的缓解了一点。

他们换好衣服之后,很自然的走出了帐篷,拿着武器,衣服里藏了火折子,跟在祀常的后面走向辎重营。于是,那些监视着帮工们卸车的周军士兵,变成了五百零七人。这无疑是一个相当大胆的举动,简直就是在用一种几乎与玩笑的手段在玩命。他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混在那些士兵中,拿着武器,站得笔直,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劳力们卸车。

这出大胆的行动计划,违反了人们的惯性思维。五百士兵,基本上都在关注着那一车一车的粮食,那些胆小猥琐的劳力,根本就不曾主意到队伍的末尾多了几个人。这样可以算作明目张胆的行动,需要多大的勇气?

毫无疑问,他们都不是缺乏勇气的人,八个已经做好了必死准备的人,他们还有什么畏惧的?

他们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在等。

终于,一个时辰之后,第一批一百辆大车的粮食卸完了,在那些周军几乎冒光的注视下,劳力们坐上大车,朝着营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刘福没敢也不能去寻找同伴们的身影,他只是紧紧的攥着拳头,在心里默默的祝福着他们,希望,大家还能活着再见面。

刘福是唯一有机会活下来的人,祀泉儿交代给他的任务是,等汉王殿下和指挥使大人进城的时候,由他来汇报这次行动的始末。刘福没有拒绝,他不贪生怕死,他只是知道,自己这个身份,没有办法脱离出队伍混进大营里。

劳力们离开后,负责监视他们的周军士兵开始散去,随便找地方休息,等待着下一批粮食到来。趁着这一阵难得的混乱,祀泉儿他们几个人找机会钻进了料草堆里藏了起来。他们还要等待,因为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

黑暗中的监察卫,总是要在黑暗中才能绽放出光辉。

而且,夜色中的冲天火光,正是向城外汉军报告胜利消息的讯号!

第三百七十六章 谁人不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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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批粮食运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些劳力们已经得到了许诺,卸完这一批,就可以每人领到十斤白米,五十个大钱。在现在这种世道,这种局面下,那五十个大钱连最穷苦的老百姓也早已经不会为之神魂颠倒,反倒是那十斤百米,在散发着诱人犯罪的光辉,令人垂涎欲滴。

劳力们辛苦了一天,为的就是拿着那十斤白米回去下锅。他们家里,都有着自己最爱的人,最亲近的人在等着丈夫,父亲,儿子,回来吃饭。平平安安的带着白米回家吃饭,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个愿望,也是多么奢侈的一个愿望。

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人们,在看到希望之后将身体里最后的那点力量催发出来,卖力的卸车,就为了早一点干完活,早一点领到属于自己的那十斤白米,就为了,家中那白发苍苍的老娘,一脸疲惫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婴儿。无论世道多么艰险,无论人生多么悲苦,日子总要过下去。在灰暗的天空灰暗的生命中,那十斤白米,或许就是一个小小小小的亮点,值得他们去挥洒汗水。

就在还剩下最后几袋粮食的时候,忽然一个劳力捂着肚子倒了下去。他痛苦的呻吟着,哀嚎着,撕心裂肺。他的汗水顺着额头不断的滑落,也湿透了衣背。他在地上来回打着滚,捂着肚子,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刘福推开众人走过去蹲在那人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那人艰难的睁开眼睛,乞求的看着刘福:“刘管家……救……救救我!肚子……疼死我了!”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没……今天,从早晨……到现在,我……都还没吃东西。”

刘福皱了下眉头诧异道:“那是怎么回事?病了?”

忽然,那人啊的大叫了一声,张嘴吐出一大口血,那血,是黑色的。

刘福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了,那血是黑色的,他中了毒。刘福也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不是因为刘福是医道通神的高手,而是因为,这毒,就是他下的。那人从早晨到现在都饿着肚子没有吃过东西,但他喝过水。不要忘记了,三处的密谍擅长的不仅仅是打探消息,他们,也会下毒。毒药是监察院研制的,毒性很烈,但能在人体里潜伏一小段时间才会爆发出来,刘福算计好了时间,因为他需要等到天黑。毒性一旦爆发,顷刻间就能让人死于非命。那个劳力死的很快,表情狰狞。

“对不起!”

刘福贴在那个劳力的耳边说道:“是我害了你,下辈子,你也杀我一次。”

刘福不想滥杀无辜,但是他需要创造出一阵骚乱来,让自己的同伴趁机行事。他们都是冷酷无情的监察院密谍,对敌人无情,对平民百姓无情,对自己,同样无情。

骚乱很快就来临了,监视着他们的周军士兵开始围拢过来,谨防这些劳力趁机作乱偷走粮食,而劳力们则围成一圈,默默的,漠漠的注视着自己的袍泽在一大口一大口的吐血。

“刘管家,他怎么了?他说什么?”

刘福脸色阴沉的站起来,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说,周军士兵们给咱们喝的水里有毒!那些家伙想把咱们都毒死!”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刘福转身看着那些周军士兵们,大声的喊道:“因为他们不想给咱们那十斤白米!”

人群轰然而乱!

刘福歉意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料草堆,在心里默默的说道:“对不起,组率,我违背了你的命令。我必须挑起骚乱,帮你们完成使命。你让我想指挥使大人汇报这次行动,我不能做到了。因为……你们若是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咱们结伴而行吧,我在奈何桥边等着你们,下辈子,咱们还在一起,还在一起。”

“这些王八蛋,为了十斤白米,想把咱们都毒死!”

刘福狰狞着吼道,他的脸孔变得扭曲。

“你们这些畜生!”

“为了十斤白米,你们竟然要毒死我们,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都是卫州的百姓,你们这是在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