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琳琅眼角竟是有珍珠般的泪珠儿滑落下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楚欢,看着那个挺直的背影,她十分清楚,至少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欺辱自己。
瘦子老三被楚欢冷声斥责,顿时便不敢多说话,只是招手让人凑银子,但是这些流氓都是哪里真的能在这片刻间就凑出二百两银子,好不容易才凑上就是多两银子,还不到一百两,瘦子老三捧着银子走到楚欢面前,尴尬道:“楚……楚兄弟,只有这么多,你看……!”
“拿笔墨来!”楚欢沉声道。
琳琅终于看向梁坊主,道:“去取笔墨!”
梁坊主急忙答应,肥胖的身躯如同一头肉猪,片刻之后,取来笔墨纸砚,放在一张椅子上,楚欢已经接过了那九十多两银子,交给韩渊,指着笔墨纸砚,向瘦子老三道:“立个欠据,还欠一百一十两,每日利息按照三分利算,一日不归还,就算一日的利息,利滚利,先说清理不乱,三爷,来吧!”
瘦子老三眼中现出怒色,楚欢却已经冷哼道:“怎么,三爷还想动手试试斤两?”
此时和盛泉的人士气已经上来,人群中已经有人叫唤道:“立欠据,立欠据!”一人之声很快变成两人,两人变四人……片刻间,和盛泉上百号人纷纷举起手臂,大声叫道:“立欠据,立欠据……!”声音极是响亮,气势也是十分的雄壮。
瘦子老三知道势不由人,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了欠据,交给了楚欢,随即一挥手,沉声道:“抬上人,咱们走!”
当下八里堂的人将青脸老四等几名受伤的同伴抬起来,跟着瘦子老三便往外走。
那范逸尙见到势头不妙,知道今日已经坏了事,急忙跟着八里堂的人,便要一起离开,却听到楚欢的声音已经在后面响起:“二公子,刚才我就说过,咱们好好谈一谈,你现在可有空闲?”
范逸尙听到这句话,胆战心惊,哪敢留下,更是加快步子,反倒是瘦子老三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范逸尙,冷笑道:“让你留下,你没听见吗?”今日八里堂的颜面被楚欢狠狠扇了一耳光,归其缘由,与范逸尙脱不了干系,所以此刻瘦子老三对范逸尙实在没有什么好脸色。
范逸尙一怔,随即显出惊恐之色,叫道:“三爷,你……你可不能丢下我……!”他疾步过去,一把抓住瘦子老三的手臂,乞求道:“三爷,你带我走,我……我不能留在这里!”
瘦子老三挥起手,“啪”的一声,重重扇在范逸尙的脸上,随即又抬起一脚,将范逸尙踢倒在地,这才带着八里堂的人狼狈而去。
范逸尙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八里堂那帮人的背影破口大骂:“言而无信的懦夫,口口声声说讲信义,到头来却是这个鸟样子……!”忽地感觉到背后一阵发毛,猛地想到自己的处境,身上打了个冷战,回过头来,只见到和盛泉的上百双眼睛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不少人脸上都满是戏谑之色。
范逸尙额头上冒出冷汗,看到楚欢站在院子当中,勉强挤出笑容,脚步沉重走过去,道:“楚……楚大哥,都是自己人,只是个误会而已……!”看向琳琅,叫道:“大嫂,你……我是王八蛋,你别往心里去……!”琳琅却是看也不看他,更不理会。
楚欢却已经上前来,掐着范逸尙的后脖子往门外走去,笑呵呵地道:“二公子是吧?来来来,兄弟和你说点事,耽误你点时间!”提着范逸尙出了和盛泉大门,四下无人,范逸尙小脸儿吓得煞白,胆战心惊,哭丧着脸。
楚欢让范二公子靠着外墙站好,这才双手横抱胸前,含笑看着他。
“二公子,前阵子在一品香,听说你欠八里堂青脸老四几百两银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欢带着微笑问道。
范二公子像个小朋友一样靠着外墙站直,双脚并拢,双手贴着大腿,不敢有丝毫反抗,此时听楚欢问话,吃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楚欢抬手就是一巴掌,“现在是我问你话,你就老实回答,还轮不到你来问我,二公子,守点规矩好不好?”
范逸尙捂着脸,委委屈屈,哭丧脸道:“我老实说。前阵子我得到消息,听说苏……大东家出了事儿,去往太原府没能按时归来,而且在衙门里传来消息,她乘坐的客船被土匪劫了……所以……所以……!”却是不敢说下去。
楚欢冷冷一笑,还没说话,范逸尙害怕这家伙又要打自己一巴掌,急忙道:“所以我想收了苏家在府城和县城的所有铺子。大东家是……是我范家的媳妇,她若出了意外,名下的产业……自然是我范家的,所以我找上了八里堂的青脸老四,让他带人帮我出头,免得……免得到时候收铺子有人拦阻……!”说到这里,范逸尙脸上已经满是冷汗,却不敢不说下去:“为了这事,我卖了自己名下最后的铺子,往衙门里打点了近千两银子,还先付了青脸老四一笔银子……!”
“可是后来大东家安全归来,所以你的计划不能实行,用不上八里堂的人,但是八里堂却还是让你将谈好的报酬全部交给他们,是不是这样?”楚欢神色不善。
范逸尙颤声道:“是……是这样。我欠了好几百两银子,无法偿还,可是……可是那帮家伙没信义,若是不还银子,便要将我的老宅子和……和我的小妾霸占去,我思来想去,只能……只能带着他们来和盛泉取酒,有了这些酒,便能……便能有银子了!”
楚欢皱眉道:“衙门里的人也是你打点的?”
“胡知县……胡知县就是一个乌龟王八蛋。”范逸尙咬牙切齿:“八里堂其实就是胡知县的人,八里堂的薛老大其实就是胡知县的走狗,八里堂这两年鱼肉乡里,榨取的每一笔银子,有一部分都要交给胡知县,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没人敢说出来。上次我就已经打点了胡知县近千两银子,这一次他又要榨取,今日若是真的取到了酒,回头卖出的银子,要分给他三成……!”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楚欢听到这里,眼眸子里的寒意更浓,如此看来刘家村百姓被盘剥,明里是八里堂,暗里却是那个胡知县。
恐怕整个青柳县,绝不止刘家村一处受此盘剥,这位胡知县,还真是大大的贪官。
楚欢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何黄捕头会前来帮助范逸尙这群人,原来他们的关系竟然是如此密切。
“你给我记住,以后再要踏进和盛泉一步,我一定会打断你的手脚!”楚欢冷冷道:“这次给你长点小记性!”猛地一拳掏在范逸尙的胃部,范逸尙疼的跪倒在地上,捂着胃部,鼻涕眼泪都流出来,楚欢却像没事人一样,拍拍手,整了整衣裳,转身往酒坊中走去。
……
……
瘦子老三领着一帮人出了和盛泉,到了大街尽头,令人都往右去,自己却是向左走,很快便转进一条小巷子里。
这小巷子里,竟然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黄捕头和几名衙差正站在四周。
黄捕头见到瘦子老三一副惊慌模样,顿时便皱起眉头来,靠近车帘子,低声道:“大人,老三过来了!”
很快,从马车内跳下一人来,这人四十五六岁年纪,个头不高却很结实,头上戴着一顶黑皮帽子,身着黑色的锦袍,长相却是十分凶悍,一脸横肉,左眉眉骨之上有一条清晰的疤痕,似乎是被刀砍伤留下,他右手握着两枚铁胆,手指灵活,两枚铁胆在他手中滚动摩擦,“呛啷啷”直响。
第六十章 马车里的谋算
瘦子老三快步上去,躬着身子,小心翼翼道:“薛爷!”
这人自然就是八里堂的当家人薛老大,他看着瘦子老三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微皱眉头,问道:“怎么了?那边事儿办妥了?”
“没……没有!”瘦子老三有些慌张:“和盛泉来了个厉害的角色,打上了……打伤了老四!”
薛老大先是一怔,随即脸上布满寒意,冷笑道:“是和盛泉的那帮刁民动手?”他神色虽然阴沉下来,但是右手却并没有停下来,那两枚铁胆“呛啷啷”直响。
“不是!”瘦子老三苦着脸道:“是……是上次刘家村那小子,他……他如今就在和盛泉,成了和盛泉的伙计!”
“楚欢?”薛老大眼中微显吃惊之色,随即脸上的寒意更浓,淡淡道:“还真是阴魂不散。老四是被他打伤的?”
“断了一条腿。”瘦子老三道:“他……他出脚太快,老四不是对手,除了老四,还有好几个弟兄被打伤,有两个至今昏迷不醒!”
薛老大缓缓道:“老虎的腿,老五的腿,再加上今天老四的腿……嘿嘿,这小子出手倒真是狠,已经打断了我三条腿。”微一沉吟,沉声道:“老子倒要看看,这三番五次和老子作对的乡下土包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正在此时,车厢里传来咳嗽声,薛老大脸上的表情立刻恭敬起来,转身上了车,进了车厢之内。
这马车外面看起来倒也普通,可是里面布置的却极是奢华,车座毛皮所铺,里面甚至摆了一尊小木案,上面摆着果盘,还有从高丽国流传进来的福寿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