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欢不说话,也瞅不出楚欢是何心思,孙子空忐忑道:“师傅,你收不收我?”
“莫胡叫。”楚欢肃然道:“这样吧,回头我给他们打个招呼,以后你卖艺,不从你手里抽银子就是,也不必拜师了!”
孙子空忙道:“师傅误会了,其实我拜您为师,不是为了有靠山,真是仰慕你的功夫,想要在你手下学本事。”他挺了挺胸,道:“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些本事在身上,说不定我日后还能大有前程……!”
楚欢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志向。”笑声之中,已经抖动马缰,催马而行。
他这马速极快,孙子空见楚欢要走,心下着急,脚下生风,速度奇快,黑马尚未撒开蹄子跑,孙子空的速度竟然不比骏马慢。
楚欢有心想看看孙子空的脚下到底有多大能耐,吆喝一声,骏马更是在雪地上飞奔,孙子空已经叫道:“师傅,你到底留个话啊?要不要我?”
楚欢看孙子空几乎与骏马平行,而且奔跑之时,脸不红心不跳,更是惊奇,想来这孙子空竟也不是一个一无是处之人,还有几样绝活,不说那口技,但这徒步奔行的本事,就颇为惊人,顿时对这看起来有几分猥琐的家伙生出好感来,大声道:“要不要你,就看你心诚不诚了!”又是一声吆喝,黑马更是撒开蹄子向前飞驰,这黑马真要全速飞驰起来,孙子空的速度便赶不上,停下了步子,瞧着楚欢飞马而去,呆了一呆,随即才喃喃自语:“当然有诚意,诚意的不能再诚意了……!”脸上显出奇怪之色,道:“我方才眼中那般有诚意,师傅难道没看见?”纳闷一阵,眼睛亮起来,一拍脑袋:“妈的,怎地忘记了,原来是要诚意……我明白了!”
……
……
在八里堂一阵折腾,此时已是上午时分,楚欢骑马行于街道上,这雪却是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往前望去,十步之外便已经有些模糊。
楚欢念着家人担心,倒想骑马回刘家村看看情景,总不能让家人一直担心下去,又想回去之前,先往酒坊去一遭,酒坊众人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从大牢里出来,回去说一声,总要让大家心安才是。
大雪纷飞下,一时间还真是辨不清道路,楚欢对县城的地形还不熟悉,而且青柳县城规模不小,面积巨大,大街小巷也不在少数,自己若是漫无目的寻去,只怕天黑也找不到和盛泉。
他四下看了看,看看能否找到人问路,只是这样的大雪天气,却也是少有人在大街上行走,平日里摆摊的今日因为如此漫天大雪也未能出摊。
往前行了片刻,他头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片,就如同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般。
便在此时,突然瞧见一个身影从前面不远出晃动了一下,大雪之中,倒也瞧不清楚,楚欢催马赶上,正要出声叫喊纹路,却猛地发现那身影竟然是颇有些熟悉。
楚欢放慢马速,却没有叫出声,只是跟在那人身后,盯着那人背影看,那人在寒雪天气里,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抱着膀子,那棉袄显然并不暖和,挡不住这等严寒,那人缩着身子,将她颇有些瘦弱的身体尽可能地缩在破旧棉袄之中。
楚欢微一思索,猛地想起来,此人却还真是自己的熟人。
楚欢记得,自己跟着舅爷李夫子初进县城之时,在一品香门前遇到一早不平之事,为了两只红薯,一名壮汉要殴打一名乞儿,自己当时仗义出手,救下了那身体单薄的乞儿,此时在大雪之中缩着身子往前行的,可不就是那被自己救过一次的小乞儿?
这乞儿身体瘦弱,走在积雪之中,看上去十分的可怜,却也不知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为何会出现在街头?
楚欢心中好奇,生出怜悯之心,想看看这乞儿究竟要往哪里去,若是太过困苦无助,自己能够帮上一帮也是好的。
穿街走巷,两人在大雪之中一前一后穿街过巷,那乞儿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随,行了好半天,拐到一条街上,又往前行片刻,才到了一个土屋子前面。
说是土屋子,不过是依靠着旁边的大宅的墙壁和房檐,用木头和泥草随意搭建起来的破旧屋子,屋顶估摸着是用席子盖着,大雪积在上面,往下压去,屋顶能够明显看出已经凹陷下去。
那土屋子没有房门,只是一张草席子代替,乞儿掀开草帘子,闪身进去,迅速放下草席子,似乎是害怕风雪吹到了屋子里去。
第八五章 如莲
楚欢下了马来,轻步走到屋前,站在那草帘子前,瞧见这屋子四周兀自有许多缺口缝隙,想来这小小的屋子之内必定是十分寒冷。
听得屋里先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听得一个声音道:“师傅,炭火熄灭了,我先将火烧起来……你会暖和一些……!”
这声音颇有些虚弱,却也十分轻柔,带着关切之意。
听得又一个更为虚弱的声音道:“不用烧炭……木炭不多,用不了多久,晚上会更寒,留着晚上就是……如莲,你……你过来,师傅帮你捂一捂手……!”
却听那乞儿的声音道:“师傅,如莲不冷……只是今日我出去一遭,很多人家都关了门,铺子也都没有开门,所以……所以没有寻到吃的……!”
“师傅不饿。”那虚弱声音叹道:“孩子,难为你了,都怪师傅……!”
楚欢站在门外,心中颇有些感慨,听那声音,这里面只有两人,似乎是师徒身份,只是在这困苦条件下,一对师徒却是互相关切。
“哎呀!”听到屋内传来惊呼声,随机听那如莲道:“师傅,你……你身上好冰,冷不冷?是……是如莲没用……!”
“不冷,不冷!”师傅声音道:“如莲,师傅不冷的,你……哎,都是师傅这病连累了你……那里还有一个包子,师傅吃不下,你热一热,自己吃了吧……师傅有些困……!”
“师傅,你身子在发抖!”如莲带着哭腔道:“你病重了。我去给你请大夫,师傅,你撑一会儿,我这就去……!”
“不用,师傅……师傅撑一会儿就没事……!”那师傅虽然这般说,但是声音却是愈加的虚弱,显然是病的极重。
“不行,我这就去找张大夫,求他来为你看病……!”声音之声,楚欢便听到脚步声往门帘子这边过来,闪身往后靠在墙壁上,就见到那瘦弱的小乞儿已经从门帘子内出来,小心翼翼地合上了帘子,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楚欢就在他身后,他却没有看见,显然是十分急切要去寻大夫。
楚欢微一犹豫,伸手掀开了帘子一角,露出缝隙来,透过这道缝隙,里面的情况竟然是一目了然。
三根木棍子支着房顶的草席子,日用物品极少,而且都是破破烂烂,在屋子角落处,有一张极矮极破旧的小床,上面盖着一床十分破旧的被褥,被褥中显然躺着一个人,微微鼓起。
在矮床旁边,几个木棍子搭在一起,组成一个小灶台,中间悬挂着一个瓦罐,旁边虽然有一些木炭,但是数量极少,看上去又像是燃烧过的,多半是大户人家用过倒出来,被他们拾了过来,就是这样一点点烧过的木炭,兀自舍不得用,屋里面没有生活,便显得冰冷凄凉。
整个屋内,可说是一贫如洗,根本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事,甚至连基本的生存都存在问题,楚欢看在眼里,心中微有些发酸。
躺在床上的那人此时正剧烈的咳嗽起来,楚欢皱眉间,却见到床上那人挣扎着趴到了床边,“哇”地一声,竟是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楚欢大吃一惊,正想进去,但是就这般贸然闯进去,凡是大大不妥,而且他此时却也看清楚,那床上之人,头上竟是没有一丝头发,光秃秃的雪白一片,更惊人的是,楚欢能够看清此人的面庞,不过三十多岁年纪,相貌却颇为清美,柳眉琼鼻,豁然是个女人。
一个光头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又一阵咳嗽,随即才从被中取出一块布巾,用那布巾擦拭地上的鲜血,似乎是要将地上的鲜血擦干净。
只是她动作十分的吃力,而且那张长得还比较好看的脸上,苍白一片,显是病情十分的严重。
楚欢微一犹豫,他与这女人素不相识,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女人,自然不好进去,想了一想,向小乞儿如莲离开的方向望去,大雪纷飞之中,也看不清多远,当下顺着如莲过去的方向寻过去,虽是大雪,但是如莲踩踏的脚印倒也还能看的清楚,顺着脚印往前行出片刻,转了一条小巷子,前面便开阔起来,前方豁然有一家“张记药铺”。
只是看到那“张记药铺”大门紧闭,小乞儿如莲缩着身子,正在敲着门,带着哭腔叫门道:“张大夫,求求你过去看一看,等我有了银钱,一定会还给你……我从不欠人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