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力拱拱手,楚欢一抖马缰,领着三人快马而去,驰出一段路,回过头来,瞧见云大力还站在路口,不由叹了口气。
云大力是个性情中人,讲究恩义,这本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猎户,三兄弟打猎为生,最后却硬是被官府逼的走上造反的道路,楚欢不敢说云大力是错的,但是却实在不知道云大力未来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师傅,你说他们当真能成事?”孙子空跟在楚欢身边,“就他们这点人,想要与官府斗,岂不是自寻死路?”
楚欢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峻,孙子空便不敢说话。
楚欢放慢马速,想了一想,忽然问道:“子空,你说县衙门有没有权利处决犯人?”
“当然有。”孙子空立刻道:“若是审讯过后,犯有死罪,便会打入死牢。案宗会呈往府城,由府城刑部司派人审核,只要上面朱笔一划,便可以处决死刑犯。”
“那你可听说,县衙关押的死囚犯,会押往府城?”楚欢若有所思,轻声问道。
孙子空想了一想,才摇头道:“这倒是不大清楚,不过我觉着应该不会太多。师傅你想,府城大牢,能关押多少人?如果一道的死囚犯全都押往府城的刑部司大牢,那要占多大地方?而且从各州各县押往府城,距离府城近一些的倒好说,距离远的,十天半个月的路途,难不成全都要往府城押过去?”
楚欢微微颔首。
见楚欢点头,孙子空更是打开话匣子,“我以前在青柳县的时候,便见过砍犯人的脑袋。那时候在八里堂,薛老大……唔,薛琅就认识一个专门砍脑袋的刽子手,我听说他们砍一个犯人的脑袋,衙门里都会拿几两银子的洗手钱……!”
楚欢不等他说完,已经道:“如此说来,死囚犯被处斩之前,只需要将案宗呈交各道刑部司,刑部司派人审核无误,便可在地方处斩,用不着将人犯送往府城?”
孙子空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不过我听说如果判刑过后,有人不服,告上府城,那么府城刑部司便有可能会将犯人提到府城去审讯。不过这种事儿都很少,你说那县太爷审案,还当真愿意让人告到府城去?若府城真的翻案,县太爷名望大损,又怎么呆得下去?”
楚欢牵着马,晨曦的曙光之中,他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之色,“既是如此,那么云二力那干人为何要被押解往府城去?云大哥说过,被押往府城的,并非一两人,几乎所有的死囚犯都被押送过去,而且并非只有霞峰县如此,安邑各道多有此事发生……这总不成这所有死囚犯都是要被太原府的刑部司衙门押到那边去重审……!”
“绝不可能。”孙子空立刻道:“这鸣冤上告的,可并不多见,就算真有这样的案子,县衙门一旦知晓,也会拦住上告。一下子提审那么多的死囚犯,那是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说的有道理。”楚欢微微颔首:“事不寻常必有妖孽,既然不可能同时提审这么多死囚犯,那么太原府刑部司为何要将这么多死囚犯提过去?”
第七五一章 荒村
楚欢一行人出了湖州,便即进入太原境内,如果说湖州多山,那么太原就多水,太原湖泊纵横,沃野百里,阡陌交错,比起湖州的道路,太原境内的道路便顺畅许多。
太原素来就是帝国北部地区的重府,帝国四大粮仓之一的陈扬仓,便是设在安邑道境内,作为安邑道的首府,太原城的储粮自立国以来,一直处于帝国北部地区的前列,风调雨顺,按理说这里的百姓日子过得应该不错,但是事实上安邑道的财政一直都是十分的吃力,正因为朝廷知道安邑很是出现灾荒,收成甚好,所以朝廷一旦要征调粮草,北部地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原府。
太原府征调的粮草不少,但是作为帝国的荣耀家族,安国公的黄氏一族一直以来都享受着免缴赋税的待遇,但是安邑的财富,至少有三分之一隶属于黄氏一族,如此一来,征调的赋税粮草,只能摊派到其他地方,安邑看上去风调雨顺,但是百姓们缴纳的赋税,却往往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不少。
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太原城绝对是帝国北部最繁华的都市之一,虽然与西山道相邻,但是西山道首府云山府绝对比不上太原府的繁华。
楚欢尚没有领略到太原府的繁华,他此时距离太原城不到两天的路途。
太原城的繁华,并不代表太原所有的地方都是热闹繁华,至少楚欢现在行走的道路便显得十分的僻静萧条。
与云大力分别之后,楚欢尽可能地在天黑之前便找到住处,如果经过镇子自然更好,否则也会找寻村庄落脚。
他倒不是担心荒郊野外的黑店能够将他怎样,他只是不愿意在到达太原府之前,多惹麻烦。
这条路看起来并不荒芜,但却没有人烟,天色将黑,却始终没有看到城镇的迹象,楚欢心中想着只能找寻一处村落落脚。
一阵风过,孙子空忍不住掩住鼻子,道:“师傅,你闻到没有?”
楚欢点点头,这阵风吹过的时候,一股子腐臭味道便即钻入鼻孔之中,楚欢顺着来风的方向望过去,远处似乎有一片树林,楚欢勒住马,身后方正倒是善解人意,催马上前,道:“大人,我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楚欢想了一下,点点头,那片林子距离并不远,只是太阳落山,天地昏暗,所以显得有些模糊,楚欢可以清晰看到马正的影子,马正到得那片树林边,很快便即返回来,显出几分兴奋之色,“大人,树林那边好像有人家,咱们可以往那里投宿。”
“哦?”楚欢双眉一展,“有多少人家?”
“有二十来户人家。”马正禀道:“不过没有看见人。”
楚欢低声道:“咱们过去看看,若是方便,咱们晚上就在这里住一宿,这附近恐怕也只有这处村子了,若是这里都不接受,咱们只能在野外过一宿了。”
若是换作平常季节,楚欢倒不在乎在野外露宿,只是如今已经入冬,夜里已经变得十分寒冷,本来就是长途赶路,若是晚上以身体御寒,又要消耗不少精力,所以能找到地方喝杯热水好好歇息一下,对体力和精力的恢复大有帮助。
靠近那林子,楚欢便觉得那腐臭之味越加的严重,令人作呕,心下有些古怪,孙子空已经扯了一块布巾,蒙住自己的鼻子,似乎兀自挡不住那味道,还用手蒙着,到得林边,果然瞧见树林旁边有一处村落,稀稀落落也有二十多间屋子,多是夯土搭成,这是最常见的普通民落。
老百姓的生活,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此时早已经日落,但是这处村子却僻静无比,死一般的寂静。
“好像没人。”马正道:“村子里没看见人,这个时候,也该到了点灯的时候。”
楚欢微微颔首,其实他也已经瞧出这里的古怪,二十多间屋子,没有一间点灯,也丝毫看不见人影,按理说二十多户人家,这村子也不算小,绝无这般死寂的道理。
“是不是废弃的村落?”孙子空奇道。
马正摇头道:“我看不像。你看那边的篱笆栅栏,一看就是最近才搭建,你们瞧,这栅栏搭建了一大半,还没有完工……!”他话没说完,就听得孙子空失声道:“我的妈呀……!”声音带着几分惊恐,楚欢正望着那村子,听得孙子空声音,急忙转头去看,却瞧见孙子空神情惶恐,就像见了鬼一样,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师傅,你……你瞧那边……!”孙子空眼中满是惊骇之色,抬起手,往半空中指了指,众人顺着他手指望过去,很快,所有人都显出吃惊之色。
如今已经是初冬,树上早已经没有了树叶,都是光秃秃的树杈,楚欢三人此时却是发现,前面有一颗高大的大树,那大树枝干甚多,其中一根探出的枝干上,竟然挂着一具毛乎乎的尸体。
那枝干如同长枪一样,贯穿那具尸体,那具尸体并非人的尸体,浑身毛茸茸的,所处的位置极高,如果不是孙子空提醒,不去细看,还真是未必能发现。
“好像是……好像是一条狗!”马正道。
楚欢凝神看了看,微微点头,“是条狗。”他心中感到大是疑惑,是谁人将一条狗的尸首让枝干贯穿?这条狗是死后被挂上去,还是活活被枝干贯穿身体而死?能够爬上这么高的大树,而且能够将这条狗挂在枝干上,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大家小心,这里古怪。”楚欢沉声道,他心知普通的村民,不可能有能力将狗尸挂在那枝干之上,那枝干虽然不细,却也谈不上极为粗大,从树干探出向外延伸,普通人要想将狗尸挂在上面,只能够爬上那枝干,提着狗尸过去,而那枝干的承受力并不是很强,楚欢估摸着也就能够承受五六十斤的东西,成人体重远超过这个重量,一不小心,树干便要折断,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要重伤,一般的村民绝不可能去冒如此风险。
“大人,你看那边,还有一个!”柳随风猛然道:“那好像也是一条狗……!”
楚欢看过去,果然瞧见另一颗大树的枝头,竟然也挂着一条狗尸。
楚欢心下吃惊,他不多言,调转马头,飞驰出一段距离,孙子空等人见状,正不明白所以,却见到楚欢飞驰出两百多米后,勒住马,掉转过头,从远处往树林这边眺望,这时候看的清楚,见到挂在树梢上的狗尸远非两条,竟然有六七条之多,都是高高悬挂在大树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