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之乱,就如同当初的太平黄巾之乱,本就是要蛊惑百姓,让不明世事的百姓沦为你们的工具。”楚欢目光锐利,“所谓的替天行道,为黎民苍生,不过是你们道貌岸然欺骗百姓的荒谬之言,拿下太原,下一步就是号召那些被你们蛊惑的百姓揭竿而起,听从你们的号令,你的那些徒子徒孙,恐怕已经枕戈旦待,就等着太原城飘起天门旗,便趁机而起吧?”
“如果不是秦国从上到下的官员腐败无能,如果不是瀛元残暴不仁,不顾百姓的死活,百姓又何必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拿起刀枪流血拼命?”木将军冷笑道:“天公将军当年便立志要建下太平盛世,那时候就知道,要建太平盛世,本就是一条艰难的道路,流血牺牲在所难免,那些百姓流血,不过是为了让他们的子孙后代过上安宁富饶的生活,他们必须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从一开始,你们就以谎言欺骗他们,潜龙窟的景象,你比我更清楚,你们根本不将他们当做人看。”楚欢目光冷峻起来,“欺骗、残暴、不仁,以此为开端,本官很难相信结果会是一个太平盛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大秦治下,那些百姓本就活的不如狗,他们本身就不是人。”木将军冷冷道:“我天门道,就是要让他们从狗变成人,他们现在是狗,只因为血流的还不够,等到他们的血流的足够,他们就可以变成人!”
“一派胡言。”袁崇尚忍不住怒斥道:“天门妖道,妖言惑众,想要拿下太原,当真是痴人说梦!”
“可是这场梦就要成真!”木将军冷然反驳道。
“成真?”楚欢不屑一笑,“木将军,你觉得本官今日在这里与你废话半天,啰啰嗦嗦没完没了,所为何因?”
木将军眉头锁起。
“你在等着给我们惊喜,我们又何尝不想给你一个惊喜。”楚欢叹道:“你以为将我们困在这里,官兵便群龙无首,可是你木将军身在此处,又当真对你那五路兵马了如指掌?”
木将军见得楚欢神情淡定,竟是不油然生出不安之感,眉头紧锁,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五路兵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没有一路会向你报喜了。”楚欢背负双手,摇头叹道:“你知道为何我与总督大人要将护卫全数留在院外?道理很简单,宴席开始之后,陆园已经被我们的人围的水泄不通,莫说有人进来通风报信,即使是一只鸟从上面经过陆园,也会被弓箭射下来……换句话说,外面发生的一切,你木将军已经一无所知,那些想要前来给你报讯的人,如今都已经被抓捕下狱!”
木将军脸色发青,双拳握起,陆冷月此时也是瞠目结舌,脸色苍白。
“你当然更不会知道,驻守在南城的五百卫所军,在喜宴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分批调开,他们已经被缴了械,现在应该也被送进了大牢!”楚欢淡淡笑道。
“不可能!”木将军冷笑道:“楚欢,你巧舌如簧,只是没有本将的兵符,他们绝不可能被调开!”
“我知道。”楚欢脸上带着谐虐的笑容,“厉大指挥使,你为何不摸一摸,你的兵符现在还在身上?”
木将军立刻抬手探入怀中,随即慢慢抬起头,脸上显出震惊之色,眼眸子之中,显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他贴身携带的指挥使兵符,竟然不翼而飞。
第八三九章 信鸽房
玉锁湖。
黄天易看着自己的兄弟带领着上千精锐之士登岸,亲眼见到黄家军与鬼方勇士合兵一处,向南进发,一切比自己事先想象的还要顺利。
战船将黄家军运到岸边之后,船夫立刻调转船头,回到鲤鱼岛这边,黄天易看上去虽然肥头大耳,但是被安国公留守安邑,自然也不是蠢笨之辈,那些运输船当然不可能继续靠在岸边,万一官兵突然杀出来夺船,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却不得不防。
船只集结到鲤鱼岛东面,上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看上去煞是壮观,桅杆朝天耸立,岛上灯火映照下来,就如同林立向天的长枪一般。
黄天易知道计划已经完全启动,他并没有丝毫耽搁,瞧见黄知贵带领人马向太原城杀过去,便下了瞭望塔,径自回到了岛上别院,尔后到得别院的书房之中,闭门不出。
但是只过了片刻,黄天易传来一名部下,这人看上去虽然身材矮小,却显得十分的伶俐,进到书房内见过黄天易,黄天易已经抬头问道:“你信鸽房那头,那几家有什么信函送来?”
这人立刻道:“回大老爷话,前天来信之后,几家目前都无信函到来。”
黄天易点头道:“这里有四份密函,你现在就让信鸽带出去,用信鸽房最好的鸽子。这些年,老爷我在信鸽房投下重金,此番事关大局,可不要出任何纰漏!”
那人恭敬道:“大老爷放心,您吩咐过,那五只最好的鸽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用,今次是否可以用了?”
“就用那几只鸽子。”黄天易点头道:“他们只怕早就等急了。”伸手一推,四只竹制小筒出现在家仆面前,家仆上前去,小心翼翼拿过,恭敬道:“大老爷,小的这就放出信鸽!”
等到驯鸽家仆退下,黄天易这才走到门前,抬头望着黑洞洞的天空,脸上却是意气风发之色,喃喃自语:“天门道想要与老子抢太原城,老子岂能让他们得逞?黄家在安邑多年,朋党如云,虽然少不得蛇鼠两端之辈,但是有些家族的利益,却是与我黄家息息相关。”他显得有些得意,摸着自己白胖胖的下巴,“四路人马齐出,加起来也有好几千人,老子倒要看看天门道怎么和老子争。”
驯鸽家仆出了戒备森严的别院,黑夜之中,迅速来到别院南边不远的一处宅子,这里只有一处简单的院落,却是黄天易的信息中心。
黄家退居玉锁湖,当然不可能就此变成瞎子聋子。
早在很多年前,安国公黄矩就令黄天易在安邑营建以信鸽为主的情报网络,为此黄家投入了大批的金钱。
并非所有的鸽子都能训练成信鸽,必须要选择最优秀额的品种,经受极其细心严密的训练,往往培养一只信鸽,就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和金钱,而且通常而言,一只信鸽往往也只能负责一条消息通道,两点想通,至少要保证两边最少有一只信鸽,而且这还带有极大的风险,有时候信鸽在中途出现意外,一条消息通道就此断裂,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一条消息通道,往往都要花费四只信鸽。
黄家以安邑土皇帝自居,自然在安邑各道都有联络点,而信鸽房最重要的一处联络点,乃是与京师联络的通道,一直以来,安国公与黄天易遇到紧急事情,都是以信鸽互相传递消息。
通天殿事件之后,因为京中对安国公一党的清剿,与京师三处信鸽联络点,已经断了两条,只有一条剩下来。
鲤鱼岛上的信鸽房,并非黄天易撤退之后便建立,而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在玉锁湖这边培养了信鸽房,黄家陷入困境之时,信鸽房这边就成了黄家对外的眼睛和耳朵,获取外界的消息以及与玉锁湖之外的党羽联络,全都是靠了信鸽房。
信鸽房总共有四人,人数不多,但每一个都是驯养信鸽的一流好手,被黄天易召见的家仆叫做陈鸽,这倒不是因为他本名如此,而是后来自己改名。
陈鸽是信鸽房的头头,当年父辈受过黄家的恩惠,所以对黄家算是有感激之情,在玉锁湖中,有三类人,第一类是被黄家重金收买的门客,第二类是黄家的家奴,第三类,就是陈鸽这种受过黄家的恩惠,愿意主动侍奉黄家的下人。
论起忠诚度,第三类人自然是最高,所以黄家对这类人都十分的看重,能够将信鸽房如此关乎黄家最机密的任务交给陈鸽,亦可见黄天易对陈鸽的信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得到黄天易的信赖和器重,陈鸽感激他的知遇之恩,便一展所长,尽心为黄天易办差,黄家撤退到玉锁湖的时候,跑了不少的门客和家奴,而陈鸽却选择与黄家共患难。
信鸽房时不时地响起鸽子的“咕咕”声,鲤鱼岛方圆面积不小,岛上建筑也不少,如果说黄天易居住的别院戒备森严是禁区,那么信鸽房这边也是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陈鸽回到信鸽房院中,见到四下里一片漆黑,皱起眉头,看来手下那几个人已经睡去,连灯火灭了都没能及时点上,心下有些恼怒,不过大事在身,他也暂时不计较,径自回到自己的屋中,这里有五只他亲自训练的信鸽,品种一流,而且极其敏锐,这五只信鸽不但耐力强,而且飞行的速度,比之其他信鸽也要胜出一筹,此前包括黄天易都舍不得轻易动用,今夜情况紧急,这才下令陈鸽启用。
陈鸽进了屋内,先是点上灯,正要端灯往内室的鸽房去,陡然间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灯火亮起之时,他竟霍然瞧见桌子对面,竟然出现一个人,那个人就坐在桌子边上,头戴斗笠,斗笠低垂,显得异常的阴森诡异。
“你是……你是谁?”陈鸽神情变色,屋子里陡然多出一个人来,而且明显不是自己的部下,怎教他不惊。
黄天易下达过命令,信鸽房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更不要说登堂入室了。
那人抬起右手,摘去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满是青泽胡须的脸庞,头发披散,陈鸽皱起眉头,打量此人相貌并不认识,只见此人戴着一只独眼罩,显然是瞎了一只眼睛,灯火之下,显得十分诡异,看上去其貌不扬,不过剩下的那一只眼睛却是锐利非常,更让陈鸽吃惊的是,这人披散的头发竟是有些潮湿,似乎刚刚洗过头,仔细看了看,竟是霍然发现,这人的衣裳竟似乎也是湿漉漉的,瞧见这样一个人,陈鸽心下震惊不已,如果不是那人的眼睛还很生动,陈鸽几乎要错以为这是一个水鬼。
“你是这里的主事的?”独眼人开门见山道:“问你几个问题,只要老实回答,一切都无事,否则……!”
陈鸽倒也不是窝囊之辈,对方既然敢进来,必然是有所准备,当下稳住心神,冷笑道:“否则如何?”
独眼人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手,却见到从昏暗处慢慢走出一人来,那人黑衣黑裤,衣裳也是湿漉漉的,不过左手却拎着一只鸟笼子,陈鸽看到那鸟笼子,心下一沉,那笼子之中,正是他养的五只信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