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低下头,想了一想,片刻之后,抬头道:“绩父,雷儿明白了,他们是好人,他们是要保护楚叔……!”终于将仇如血放下,仇如血落地之后,终于睁开眼睛,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却充满了愤怒之色,裴绩已经道:“雷儿,他们既然没有错,那么你有没有错?”
秦雷问道:“雷儿有什么错?”
“你没有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冒犯了你楚欢的部下,你说你错没有错?”
秦雷想了一想,终于道:“绩父,我错了,可是我不是坏人。”
“雷儿是好人,但是好人就更要懂得是非。”裴绩循循教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错了,该怎么做?”
秦雷面对仇如血,两只手抱拳,躬身道:“你是好人,雷儿错了,我向你道歉,我知错能改!”
仇如血本来眼中满是愤怒,但是此刻见到秦雷如此,愤怒之色减了许多,却是显出惊讶之色,见得秦雷神情真挚,一本正经,这道歉,并无丝毫的虚伪。
裴绩此时已经向仇如血拱手道:“壮士,这孩子天真纯直,不通人情世故,多有得罪,还望多多体谅。”
楚欢心知裴绩向仇如血这般说,那完全是出于照顾自己的面子,心下感激。
仇如血方才却已经听到,楚欢称呼裴绩为大哥,知道这两人关系必定非同一般,他知道楚欢本就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却有一个瘸子大哥,那么这个瘸子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能够这样说,已经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心中怒气减了许多,也是拱拱手,却不多言。
狼娃子那边见得秦雷已经放下狼娃子,这才收了弓箭。
“二弟,进屋说话,还要为你介绍他们。”裴绩抬起手,含笑向仇如血几人道:“几位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仇如血这几人自然不是傻瓜,裴绩这样问,那是客套话,白瞎子已经道:“外面凉快,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裴绩也不多说,带着楚欢进了院子,秦雷早已经冲进屋内,等到楚欢进到屋中时,秦雷不知从何处已经找到了两个冷馒头,坐在屋角的木床上,看上去还真是饿极了,一手拿一个,正津津有味吃着。
楚欢将竹筐放下,过去为裴绩倒了杯水,这里既然是义兄住所,楚欢便不再拘束,将水杯递给裴绩,裴绩接过喝了一大口,这才让楚欢坐下,笑道:“弟妹身体是否已经有所好转?”
楚欢立刻道:“如果不是大哥这边派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好在大哥这边派了人,素娘已经是转危为安。”
“这边知道的消息晚了些,你进入关西,便有消息过来,开始并不知道弟妹感染了疫病,后来是听说二弟找寻了不少大夫要为弟妹治病,便知道是感染了瘟疫,这才派了人过去。”裴绩微笑道:“只是他们走不开,为兄也有要事在身,所以派了吴峰前往。”
楚欢微微点头,问道:“大哥,京城一别,你们过得可好?我一直在找寻你们,可是都没有消息,出使西梁之前,经过西北,还托当时建在的余不屈老将军派人代为找寻,只是余老将军也没有大哥的消息……这一年多,你们一直都在西北?”
裴绩笑着摇头道:“当初离京之后,我带着雷儿便来到了西北,那时候西梁兵还没有撤走,当时倒真是想着去找余不屈,为国尽一份力,可是到了西北,还没见到余不屈,就碰上了一桩事儿,我和雷儿在道上瞧见一个奄奄一息之人,本想救治,但是他全身腐烂,惨不忍睹,那时候我就知道,比起西梁军,西北还有更大的灾难要发生。”
楚欢惊愕道:“大哥难道是说,瘟疫早在一年多前就出现?”
“其实那时候的疾病,倒没有如今严重,只是开始出现端倪。”裴绩道:“比起那时候遇见的病人,如今正在开始蔓延的瘟疫才是真正的可怖,当初只是瞧见那人的病状,我便料知西北很有可能要发生大规模的瘟疫,那时候本想投奔余不屈,但是因为此时,便离开了西北,折返回了关内。”
“可是大哥并没有回京。”楚欢道:“大哥为何不回京?你我兄弟相见,大哥那时候若是告知担忧,小弟未必不能告知朝廷做好准备。”
裴绩摆手道:“瘟疫之灾,在所难免,即使告诉了朝廷,也不可能避免,而且那时候西梁兵未退,东南天门道还在作乱,内忧外患,朝廷也未必会将此当回事……我也是考虑再三,思来想去,既然瘟疫无法避免,那就只能找人破解瘟疫。”
楚欢左右看了各一眼,闫平士的房门此时也是关着,轻声问道:“大哥说的是这两边的神医?”
裴绩含笑道:“其实我找的只有一位,另一位,则是我找寻的这位请来的,这次瘟疫,太过凶狠,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力。”
楚欢问道:“大哥找寻的,是闫平士老前辈?”
裴绩微微点头,却是笑道:“闫平士只是他的游戏之号,二弟看来并不知道他的真正名字……!”瞧了闫平士房门一眼,轻声笑道:“师兄素来都是低调为人,也是低调行事,走南闯北,认识他的人没有几个,但是听过他名字的,恐怕是遍布大江南北了。”
“师兄?大哥,你是说老神医是你师兄?”楚欢好奇心起,问道:“大哥,这位老神医到底是谁?你和他……又有什么渊源?”
“其实你迟早也都会知道,本想让他自己告诉你,他既然不说,那也只有我来告诉你。”裴绩放下了手中的水杯,“二弟,你可听说过医圣张仲景?”
“自然听过。”楚欢立刻点头,“小弟知道,张医圣悬壶济世,是不世出的神医,他所著的《伤寒杂病论》,更是医家经典……!”陡然间意识到什么,瞧了闫平士的房门一眼,眼眸子中显出惊讶之色,目光缓缓移向裴绩,“大哥,这位老神医,难道……难道与医圣世家有瓜葛?”
杜辅公在不久之前,曾提到过一身世家,那是医圣张仲景传下来的后人,曾经显赫一时,医圣世家人才辈出,乃是一等一的神医名家,只是当初天蜀国被大秦所灭之后,医圣世家就已消声匿迹,二十多年来,已经很少人有人知道医圣世家到底身在何方。
“不是有什么瓜葛。”裴绩含笑道:“闫平士是张一阳,张一阳是闫平士,医圣世家的家主,就是这位张一阳,而他,也就是医圣张仲景的嫡系后人,是当世的医圣!”
第九六四章 药方
楚欢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心中已经有所准备,现在让他好奇的,只是张一阳为何会是裴绩的师兄,裴绩四十出头年纪,可是闫平士至少已经超过了六十岁,两人年龄相差二十岁,楚欢却实在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同门学艺,能够让张一阳这位医圣世家的家主俯首拜师,这两人的师傅想必也是不世出的绝世高人。
“大哥是说,你一直都在找寻医圣前辈?”
裴绩轻叹道:“当时我就想过,西北的瘟疫当时没有立刻发作,这样的疫病,积蓄的时间越长,一旦发作起来,必然是极为可怕,普通的大夫,很难应对这样的病疾。当年蜀中发生过一场大瘟疫,蜀中素来就是虫蛊药草之地,比起其他地方,蜀中云集了众多善于用毒施蛊的高人,可是那一次瘟疫,不但蜀中众多医药高手未能对付疫病,反而不少因为感染疫病,命丧黄泉……只是医圣世家的存在,让蜀中那场浩劫迎刃而解……我知道西北免不了一场大灾,要解决这场灾难,就只能找到师兄,请他出山来应付这场浩劫。”
“大哥并不知道医圣前辈的所在?”
“我先是去了蜀中,当年求学之时,师兄告诉过他的所在,只是我找到蜀中的时候,师兄已经是人去楼空。”裴绩笑道:“我只能带着雷儿四处寻访,医圣世家当初受到天蜀国国君的厚待,天蜀国覆亡之后,师兄也是无可奈何,他受天蜀国国君的大恩,铭记在心,不愿再成为秦国之臣,便带着家人离开了蜀中,至若医圣一族如今迁徙到何处,我便是到现在也不清楚的。”
楚欢奇道:“那大哥是如何找到医圣前辈?”
“师兄虽然带着族人避世,但是他医德高尚,我并不相信他会就此真正避世隐居。”裴绩微笑道:“如果他真的就此隐居避世,将一身所学封存起来,让医圣世家之名就此烟消云散,那他可就不配自称是医圣张仲景的后人了,他也辱没了医圣这两个字。”
裴绩说的很不客气,话声落后,却听得“嘎吱”一声响,医圣张一阳的房门打开,探出一个花白皓首,翻着眼睛,问道:“裴绩,你是否最喜欢在后背面前编排我的不是?老夫又怎么辱没了医圣之名?是你们硬是给老夫安上这个名号,老夫可从来没承认,家祖称济世救人,心怀慈悲,医术高明,他可以称得上是医圣,我张一阳可从来是当不得的。”
楚欢见到张一阳一副严肃的模样,倒似乎很较真,一位皓首老者这样一副赌气的表情,倒真是让楚欢为之莞尔。
裴绩瞥了张一阳一眼,道:“你出山救人,心怀仁慈,就当得上医圣之名,如果一直缩着不出来,那就算不得医圣的后人,辱没了张医圣的绝世英名。”见到张一阳又要发急的样子,裴绩不等他说话,已经道:“不过师兄现在也不必争论,你已经证明你是当之无愧的医圣,所以并无辱没医圣世家之名……师兄,你配置的药方已经出来了?”
张一阳本来还要争几句,一听裴绩说到药方,一拍脑袋,连声道:“对对对,药方,药方……!”皓首缩回屋内,关上房门,不再说话。
裴绩哈哈一笑,楚欢却也是觉得张一阳也颇为有趣,这才听得裴绩微微压低声音道:“我在川中未能找到师兄,但是知道他也绝不会避世,就算不会亮出医圣世家之名,却还是会济世救人,所以便四方打听……找了大半年,在关内毫无线索,知道有一日忽然想到,师兄乃是医道高手,我既然能够看出西北将有瘟疫发生,难道师兄还会不知道?”
楚欢明白过来,“莫非大哥在关内找寻医圣前辈,可是医圣前辈,却已经出关到了关西?”
裴绩叹道:“也是我糊涂,正是如此。我辗转又重新出了关来,在西关道打听,终于听闻西关又一名游走的郎中,唤作闫平士,在西关道四处行医,救了不少人,众人都说这闫平士医术高明,那时候我就猜想到,这位闫平士,很有可能就是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