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笑了一笑。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黄矩死后,郎毋虚以齐王党的重要人物自居,拉拢了许多的官员进入到齐王的势力范围。
杜辅公并没有说错,郎毋虚是个狡猾的人,更是个小人得志的类型,汉王党崩溃后,太子党和齐王党是朝中两大势力正盛的党派,至若新党,实力虽然不俗,但是却还是难以与这两大党派相争。
齐王出宫开府,楚欢一早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皇帝善于帝王之术,对臣子采用的是平衡之策,当初有汉王党与太子党相争,维系着朝堂势力的平衡,等到汉王党势力强盛,压过太子党,皇帝在不动声色之中,逼迫汉王党的核心人物安国公造反,然后辣手无情予以铲除。
皇帝这事儿干的干净利落,朝中最强势的汉王党,一夜之间便遭受灭顶之灾。
但是汉王党的凋落,就代表着太子党必定会重新崛起,皇帝当然不愿意看到太子党一家独大,提拔徐从阳统揽中书省事务,下旨让齐王出宫开府,甚至一度提拔齐王的亲信楚欢,给予楚欢前所未有的恩遇,甚至让他在年纪轻轻便统领一道,这一切都是表明皇帝要扶持起齐王势力。
皇帝扶持齐王党的目的,当然不是因为他宠爱齐王,楚欢如今已经渐渐看清一些事实,或许在皇帝看来,他本就不存在爱与不爱,天下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他要专心修道,就必须要朝堂的势力能够互相制衡,有了平衡的朝堂,他才可以安心修道。
如今正是齐王党最甜蜜的时期,皇帝一直对新党的人有所宠爱,但是在如今这种时刻,就算宠信马宏这群新党中人,却也不会因为新党而对齐王党给予打压,不管齐王子承不承认,朝堂内外,都会将郎毋虚当成齐王党的重要人物,作为齐王党的重要人物之一,郎毋虚即使在户部衙门的地位比马宏低,却也会因为身后的势力,不会太过忌惮马宏,反倒是马宏,明知道皇帝要扶持齐王党,他当然不会和齐王党中的郎毋虚撕破脸皮。
郎毋虚当初背弃了安国公,投到齐王门下,等到黄矩被杀,汉王党崩溃,他更是将全副身家前程压在齐王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郎毋虚阴险狡猾,他当然看得很清楚,齐王党和太子党的争斗,你死我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齐王党想要取得最终的胜利,自身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实力,在郎毋虚看来,楚欢是绝对的齐王党人,楚欢的实力强大,也就代表着齐王党的实力强大,新盐入关,对楚欢壮大自身的实力自然是至关重要,为了壮大齐王党的势力,给自己一个美好的前途,郎毋虚自然也会竭尽全力帮助楚欢运作授权文书。
楚欢之前就已经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窍,有齐王、徐从阳和郎毋虚以及齐王党势力的帮衬,楚欢倒是相信那份授权文书应该还是能够弄到手。
“给朝廷的折子,杜先生帮我草拟一份。”楚欢吩咐道:“至若盐场,确实是越快越好,不过一开始倒不宜大肆开矿炼盐,需要找寻一处合适的地方开设盐场,先试着制盐,等到一切上了轨道,再做其他计较……!”向老太爷问道:“老太爷,我觉得这一处盐场,倒不宜与朔泉城相距太远,您老可有适合的地方?”
老太爷略一沉吟,双眉一展,道:“城西不到五十里地,有西峡山,虽然在西北算不得大山脉,不过山上布满了寒石,而且还有一处大山谷,十分宽阔,如果在那里修建盐场,就地开采寒石,就地制盐,老夫觉得倒是一个极佳的处所。”
“西峡山?”
“正是。”老太爷道:“大人不妨抽时间去看一看,确实是个好地方,而且城西外十里,就是平西军‘坤’字营的驻地,一旦西峡山盐场有变,平西军可以随时前往接应。”
楚欢笑了笑,道:“老太爷既然如此说,那么西峡山定然是一个好地方,就先这样定下来,第一处盐场,就建在西峡山。”
老太爷立刻问道:“大人如果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其他人不好说,我苏家定然是全力协助大人建设盐场,需要些什么,大人尽管开口,苏家会竭尽所能。”
楚欢拱手笑道:“一切有劳老太爷。”心中却是想着,开设盐场迫在眉睫,没有银子,自己什么事而也干不了,不过开设盐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自己制盐,只是个小实验,要开设正规的盐场,规模就大得多,而且按照工序,分批进行,例如开采寒石,例如过滤,例如消毒,例如煮盐,每一道工序都要分开,进行流水式的生产。
除此之外,盐场的工人还真是要好好挑选,正准备与老太爷商议工人的人选,一名家仆却是急匆匆过来,禀道:“大人,董知州求见!”
“董知州?”楚欢皱起眉头,董世珍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太爷已经起身道:“大人有公务在身,不便多扰,老夫这就先回复,准备建设盐场的事宜,先派人往西峡山勘测一番,画一张详细的地图过来。”
楚欢拱手感谢,让杜辅公送老太爷出去,老太爷前脚出门,董世珍后脚便已经到了大堂,一进大堂之内,立时便道:“总督大人,大事不好!”
楚欢见董世珍神情凝重,看上去倒似乎真有什么大事,请董世珍坐下,令人上茶,这才道:“董大人不要急,天还塌不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董大人如此着急?”
董世珍喘气急促,神情凝重,那小眼睛中甚至带着恼怒之色:“一早就有人来报,刁匪洗劫了一处村子,村中男女老幼一百多号人,全都死在刁匪的屠刀之下,村子被洗劫一空,更是被一把火给烧了……当地县令来报,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满目苍夷,鸡犬不留……!”他看上去愤怒之极,双手已经握起了拳头。
第一零零六章 云里风
楚欢心中也是大吃一惊,急问道:“是什么地方?”
董世珍已经拿了一副卷轴,在桌上打开,楚欢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西关道的地图,西关道四州的州府县都在其上。
“大人,就是在这里。”董世珍指着地图道:“就在越州境内,西泉县下辖的一处村子,叫做牛栏村。”
楚欢神情冷峻,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县衙门的人赶到之时,牛栏村的火势还没有熄灭,遍地尸首。”董世珍叹道:“刁匪已经没有了踪迹,只有满地的尸首,男女老幼,一个不剩……那场景,真是惨不忍睹……!”
“刁匪行凶,滥杀无辜,当地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楚欢握拳道:“难道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倒是留下了蛛丝马迹。”董世珍忙道:“在现场看到了许多的马蹄印,可以猜测,那帮行凶的悍匪,应该是一帮马匪,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顿了顿,才道:“西关道有多股流寇为非作歹,但大多是乌合之众,能够配备马匹行凶的马匪,在西关并没有几个。”
楚欢看向董世珍,并无说话,董世珍明白楚欢意思,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云里风的人马所为。”
“云里风?”楚欢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云里风是不久前突然出现的悍匪,他们有三四百号人,在西关众流寇之中,人数算不得多,但是却心狠手辣。”董世珍解释道:“这群人都配有马匹,屡次行凶,据下官所知,他们领头的戴着青铜面具,谁也看不到他的真面目,跟着他的匪众,行凶之时,也都蒙着面纱,来去如风……!”握拳道:“正因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捉摸不透他们的踪迹,所以被人称作云里风,意思是像云里的风一样,谁也捕捉不透……领头的就被称为铜面人。这次牛栏村遭受屠杀,依照现场留下的马蹄印来看,行凶的十有八九就是云里风了。”
楚欢冷笑道:“好嚣张的名字,还云里风……!”皱眉问道:“董大人,这西关到底有多少悍匪?”
“恐怕比大人想象的要多。”董世珍苦笑道:“西关几乎每一县都有不安分的流寇,只是人数多少而已,人数较多的,也有十几股……!”
“听说西关最强的一股悍匪,是葫芦寨?”楚欢忽然展眉道:“董大人自然听过葫芦寨?”
董世珍忙道:“大人英明,葫芦寨已经是西关最大的毒瘤,为祸一方,祸害不浅啊。”
“听说葫芦寨有不少人马,依仗着地利,甚至不将官兵放在眼中。”楚欢凝视董世珍问道,楚欢赴任的途中,在闫平山被一批刺客行刺,那批刺客却又是分数两路人马,其中一路人马便是葫芦寨的人手,据楚欢了解,葫芦寨位于葫芦山,处于越州和天山道沙州交界之处,葫芦山绵延百里,群山环拱,地形复杂,葫芦寨的虬将军就是依仗着地利,纠集了数千人马,为祸一方。
董世珍点头道:“葫芦寨的匪首被人称为虬将军,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他的葫芦寨,啸聚了数千人,打家劫舍,不少流寇都是往他那里投奔过去,势力日壮,这毒瘤若是不早日拔除,后果不堪设想……!”
“官兵剿匪,天经地义。”楚欢道:“董大人,本督很想知道,本督赴任之前,你们这边是如何剿匪的?据本督所知,西梁人撤退之后,朝廷还是从关内送来了一批军械粮草,余老将军临去之前,组建了平西军,就是为了剿平乱匪,恢复西关的治安,怎地这么久过去,西关的治安还如此恶劣,更有甚者,明知道有葫芦寨这颗毒瘤,平西军却屯驻府城,根本没有人动作。”见董世珍还站着,示意董世珍先坐下说话。
董世珍坐下之后,这才解释道:“大人,其实东方将军对葫芦寨也是恨之入骨,东方将军两次发兵葫芦寨,可是虬将军的人马坚守不出,这葫芦寨地形太过恶劣,易守难攻,虬将军更是专门派人在葫芦山设立屏障陷阱,他几千人马,分成数个营寨,扼守在险要之处,东方将军两次率军攻打,都是无功而返,反倒是折损了不少将士……!”
“两次攻打不下,就任由葫芦寨祸害一方?”楚欢叹道:“董大人,你是越州的知州,一州的父母官,越州是你的辖区,你总不能任由越州境内存在如此大的毒瘤吧?你和东方将军一文一武,莫非你二人联手,对葫芦寨也是束手无策?”
“东方将军日思夜想,正在思量攻打葫芦寨的策略。”董世珍道:“不过这次牛栏村惨案,却是影响巨大。西关还有不少的百姓并没有返乡,返乡的百姓,那也是想要重建家园,安居乐业,牛栏村的村民也正是在不久之前才络绎返乡,可是经此一案,恐怕西关人心惶惶……大人,您可得想出一个法子来,以安民心啊!”
楚欢微一沉吟,已经分府门外的孙子空,令他去请东方信。
楚欢手中只有两百近卫军,兵权在东方信手中,剿匪事宜,不管楚欢情不情愿,都需要与东方信商榷。
东方信这一次倒是来得痛快,一身戎装,到得总督府,不等楚欢说话,已经道:“牛栏村的事情,末将已经得到了消息,总督大人准备怎么办?”
楚欢笑道:“东方将军手握兵权,平西军归属东方将军统属,这平西军是余老将军编制,就是为了确保西关的治安,本督倒想问东方将军,牛栏村的惨案,将军又准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