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严更明白,贺州如果真的落到楚欢的手中,着急的人绝对不是自己,有人比自己会更急,到时候楚欢攻打金州,遇到的阻力,将比攻打贺州要多得多。
而且东方信当初让他镇守金州,给他配备的艮字营可是平西军八大营之中最精锐的军团,东方信对自己的亲家,当然会照顾一些,所以艮字营的骑兵在八大营之中,占据首位,有超过八百骑,虽然与西梁动辄数万骑兵相比,八百骑的数量显得十分可笑,可是在西北各军之中,八百名骑兵却不是一个小数目。
所以兰峄城虽然比不得贺州城墙厚城高,可是有狼牙谷做屏障,手握八百骑兵和数千精锐勇士,张叔严对守住金州还是信心满满。
他对楚欢并没有太大的畏惧之心,反倒是对身后的西北军充满了忌惮。
说也奇怪,这狼牙谷居于兰峄城的南面,虽然经过金州前往雁门关,不一定要经过兰峄城,可以从其他地方绕行,但是从南面若是要到达兰峄城,就必须经过狼牙谷,虽说除了狼牙谷这条路,从东面的石沟子河也能前往兰峄城,但是石沟子河又宽又深,要过河,必须要船只,而河上的船只,早就被张叔严全都拖到了西岸,而且下令河上禁止行船,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楚欢进军,不可能带着大量的船只,所以只能从狼牙谷经过,他在狼牙谷已经派有驻军,虽然他知道以楚欢的兵力,强行硬闯,最后还是会闯过狼牙谷,但是他也肯定,只要狼牙谷一战,就能够让楚军元气大伤,最终抵达兰峄城下的,不过是一支伤痕累累的军队而已。
他几乎每天都会往兰峄城的北城头去瞭望一番,看一看北方的情况,他不害怕楚军兵临城下,却害怕北方的西北军会突然出现。
西北军已经没有当初风寒笑统领时候的威风八面,那时候的西北军,军纪森严,精兵十万,猛将如云,十三太保更是名动天下。
现在驻扎在雁门关内的西北军,不过数万之众,而且装备和士气也已经早不如当初,更为重要的是,虽然如今的西北军统帅曾是风寒笑麾下的猛将,可是风寒笑永远是风寒笑,作为大秦帝国四大上将军之一,风寒笑的离开,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西北军如今的统帅,人送外号“哑将”,这是风寒笑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得到的称呼,并非这位统率真的是哑巴,而是此人素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让人很难看透他的心思。
风寒笑统帅十万西北大军的时候,麾下十二名指挥使,那都是骁勇善战之辈,等都风寒笑被害,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西北统帅的大权,肯定是要在这十二名指挥使之中提拔上来,所以十二大指挥使就不乏有人结党,对西北大将军之位明争暗斗。
风寒笑时代的西北军,未必没有党派之争,却被风寒笑镇住,上下还算齐心,等到风寒笑一走,西北军的派系立刻分明,内斗严重,势力大衰,西梁十万铁蹄突然杀过来,深陷内斗的西北军一时间分崩离析,甚至可以说在抵抗西梁铁蹄的时候,西北军竟是没有一个真正统一指挥的将领,各军各自为战,这也是导致西北军溃败的原因之一。
十二大指挥使,死在疆场的过半,而“哑将”甘候所部,却是在抵抗西梁兵犯之时,西北军各部表现的最好的一支,甚至还打过几次胜仗,这在当时西北军全线溃退的环境之下,很是难能可贵,这位低调的将领,也就广为人知,而且在军人中的威望变得更为高大。
西北军回驻雁门关,余不屈在最后时刻,向朝廷保荐了甘候担任西北军的统帅,而甘候率领着残存的数万西北军,重归雁门,开地屯田,建三十六坞堡,卫戍边关。
张叔严自然听过甘候的名气,但是对甘候的性情实在不了解,虽然有人向他保证,西北军绝不会有所行动,但是从举兵的那一天起,张叔严心里没有一刻不在担心背面会出现西北军的身影,对于西北军的恐惧,远在楚欢之上,他最大的心结,也就在甘候。
第一一一二章 家事
张叔严日夜担心田侯的西北军会突然兵临城下,而他的独子张瀚却没有一日不想着去打楚欢一个措手不及。
张瀚年近三十,将门之子,自幼习武,孔武有力,而且长相与张叔严十分酷似,张叔严一直很欣慰自己有这样一个可以继承自己武风的儿子,而东方信将自己的侄女许配给张瀚之后,张叔严心里就一直觉得,本来在西北算不上什么大族的张家,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西北十分荣耀的家族之一。
东方信曾经是朱凌岳身边禁卫军的统领,深得朱凌岳的信任和器重,毫无疑问,在朱凌岳的体系之中,东方信的地位举足轻重。
能够与东方信结亲,对张家当然是有着莫大的好处。
更何况东方信的侄女也确实是个美人,迎娶过来之后,张瀚爱若珍宝,他是将门之子,性情本来颇有些暴躁,但是在那个看似美貌实则有些泼辣的妻子调教下,在外如狼的张瀚,在妻子面前倒像是温顺的绵羊。
东方信遇害之后,消息很快传出去,许多人都知道,东方信是楚欢亲手所杀。
这位小张夫人自然是视楚欢为死敌,恨之入骨,张叔严起兵控制住金州城,扬旗反楚,小张夫人还只当张家是感念东方信的恩德,是为了东方信才起兵,也曾一度欣慰,可是张叔严虽然亮出了旗帜,控制了金州城,可是却自此按兵不动,根本没有任何出兵的打算,这让小张夫人火冒三丈。
她当然不敢对自己的公公有什么怨言,却可怜了张瀚。
张翰精力旺盛,娶亲之前,也曾风花雪月,不过娶了小张夫人之后,被小张夫人严加管束,自然不敢再去碰别的女人,好在小张夫人本就是个美人,张瀚的精力完全可以发泄在小张夫人身上,几乎每天都要与小张夫人缠绵一番。
当张叔严刚举兵的时候,小张夫人心存感动,极力迎合伺候张瀚,那些曾经打死也不从的花样,都让张瀚在自己身上玩了个遍,只希望张瀚父子出兵朔泉,攻打楚欢,砍下楚欢的人头,可是等她意识到张叔严根本没有出兵的打算,又羞又恼,再不让张瀚碰自己一下,而且日夜嚎哭,撒泼打诨,搞得张瀚不得安宁。
张瀚对小张夫人的性感肉体已经是十分的迷恋,小张夫人不让他碰一下,他正值精力旺盛年纪,如何忍受得住,又不敢去碰其他的女人,所以只能每日里来缠着张叔严,催促张叔严赶紧出兵。
他当然知道楚欢的兵马已经去攻打贺州,在他看来,趁着楚欢全力攻打贺州之际,金州兵悄悄出兵,从后面打楚欢一个措手不及,未必没有机会。
只是他的想法,当然不被张叔严所接受。
今天又被小张夫人痛骂一通,说他虽然长着男人的身体,却根本不像个男人,不能为妻子报仇雪恨,毫无男子气概。
张瀚在小张夫人的逼迫下,无可奈何,再一次来到父亲的房间,见到父亲站在一张地图前面,正在深思,那张地图悬挂在墙壁上,正是西关道的地图,囊括西关四州之地,山川河流关隘险道,在上面都是有标记,而且张叔严亲自在地图上标明了西关诸股势力所在的地方,其中已经将楚欢的军队标记在贺州城下。
张叔严似乎并没有发现儿子已经走到自己的身后,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贺州城那边,而是看着北边的西北军驻地。
西北军的营地,是一个个的小圆点,那是西北军的三十六坞堡,西梁人攻破雁门关之后,曾经强迫大批的西关百姓破坏雁门关,雁门关曾经号称天下第一雄关,巍峨壮观,可是在西梁人的破坏下,早已经是残砖断垣,想要恢复从前的模样,必须要投入大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这对当前的大秦帝国来说,自然是不现实的问题。
没有了雄关的保护,西北军只能退而求其次,按照天罡阵修筑三十六坞堡,三十六坞堡组成一个庞大的军阵,用于防止西梁人再次侵犯。
“父亲,你还在担心西北军会从背面打过来?”张瀚在旁边看到张叔严的目光始终定在西北军驻地,忍不住道:“不是说过,西北军绝对不可能偷袭金州……!”
张叔严斜了张瀚一眼,冷冷道:“你懂个屁,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甘候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清楚,哪怕是那位爷的话,咱们也不能全信。”
张瀚皱眉道:“父亲是说,朱总督也会欺骗我们?”
张叔严叹了口气,道:“我们本就只是他手中的棋子,金贺二州起兵,只是为了对付楚欢,从举兵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已经没有退路……田侯本就是西北军的人,为何朱凌岳保证甘候不会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不清楚,但是就算甘候真的对朱凌岳表露过这样的意思,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人心从来都是随着环境和时间的推移在变化……!”
张瀚冷笑道:“父亲,金州有什么好的,狗不拉屎鸡不生蛋,淘出来的金沙,又不能全都落在我们的腰包里,咱们还要在这里受风沙之苦,要我说,西北军真要打过来,咱们就把金州让给他们就是,退回到天山去,西北军总不至于会杀到天山吧?”
“胡说八道。”张叔严骂了一句,背负双手,走到椅边,坐了下去,问道:“怎么,又是她让你过来催着出兵?”
“父亲,其实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张翰急忙上前,“咱们在这里坐等着,岂不是浪费时间?胡宗茂镇守贺州城,如果楚欢真的被迫退兵,功劳是他胡宗茂的,咱们却什么都捞不着,那胡宗茂一直对父亲你就不怀好意,如果他真的立下了战功,日后见到父亲,父亲……父亲可就不好和他说话了……!”
张叔严淡淡笑道:“不好说话,就不必说话,那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父亲……!”张瀚为父亲的固执感到恼火,坐在旁边,道:“你能忍,我却不能忍。咱们完全有机会杀楚欢一个措手不及,为何要在这里苦等?这样,你给我三千兵马,我去贺州,杀楚欢一个措手不及,给你把楚欢的人头拿回来……!”
“恐怕你没见到楚欢,自己的人头就被他们拿走。”张叔严没好气地道:“你都是三十的人了,做事怎地还是如此没有头脑?两军交战,岂同儿戏?你说率军偷袭,又怎知楚欢没有防备,他只怕早就防备咱们金州出兵从背后偷袭……!”摸着胡须,双眉微皱,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大事,就不要被儿女私情所牵累。你那个媳妇,头发长,见识短,不要什么都听她的……!”
张瀚急道:“父亲,并不是因为她……!”
“不是她,还能有谁?”张叔严立刻打断道:“张瀚,今时不比往日,东方信已经不在了,她的作用也就不存在了,这天下美女如云,又何必单单顾念她?都入门几年了,到现在,她还没有给咱们张家添上一男半女,她这媳妇,到底是怎么当的?”
张瀚有些尴尬,道:“父亲怎地又提起此事?早些年,你自己不都说不用心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