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诚叹了口气,道:“将军要过,末将不敢拦,可是你的部下,末将确实不能放行,若是抗命,张将军怪罪下来,末将这颗脑袋就只能拿去喂狗了。”
胡宗茂冷笑道:“你是说,让本将丢下手底下的兄弟们,独自过谷?”
蔡诚点头道:“正是如此。将军可以先入谷,此处距离兰峄城,不到半日的路程,到了兰峄城见到张将军,如果张将军下令放行,那么末将在放诸位兄弟过谷,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如此来回,弟兄们岂不是最快也要一日之后才能过去?”胡宗茂冷笑道。
蔡诚无可奈何道:“这已经是末将力所能及办到的事情。”
“楚欢的军队就在后面,或许用不了一日,他们就能杀过来。”胡宗茂脸上显出怒色:“他们留在这里,岂不是任人屠戮?”
蔡诚依然是面不改色,道:“将军放心,如果楚军真的杀过来,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但是此刻,末将真的不能放所有人过去。”心中却是想着,这一群贺州兵,本就是死里逃生,楚军真要杀过来,这帮人在谷外顶上片刻也未尝不好,至少能让狼牙谷有更多的时间做好准备。
他心里此时已经清楚,贺州城肯定是已经被攻破,心下还真是有些吃惊,没有想到贺州城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失陷,也不知道是楚军太强,还是胡宗茂太无能。
胡宗茂犹豫着,旁边已经有人道:“将军独自过去,我们并不放心,即使不能全部过谷,我们也要派护卫跟在将军身侧,保护将军的安全。”
“你们放心,金州很太平!”蔡诚含笑道。
胡宗茂身后有人冷笑道:“西北遍地乱匪,没有一处太平,将军待我们如手足,我们必须跟在将军身边保护。”
胡宗茂也终于道:“不错,本将要带护卫过去。”
“不知胡将军准备带多少人?”蔡诚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如果人数太多,末将还是不能放行,最多只能带上五名护卫!”
“不成。”立刻有人道:“将军身边,从来没有少过二十名亲随。”
蔡诚本就是以进为退,闻言故作犹豫,实际上他很清楚,二十名护卫并无不可,胡宗茂也不可能在金州闹什么风波,胡宗茂也道:“本将带二十名护卫过谷,其他人就暂留在这里,不过本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楚军杀到,你们必须让他们入谷!”
蔡诚叹了口气,道:“虽然很为难,但是胡将军既然如此坚持,末将也不能不尽人情,只盼到时候张将军怪罪,胡将军能够为末将美言几句……胡将军,你可以带二十名护卫过谷!”
胡宗茂回头大声道:“弟兄们,你们在这里等候,本将即可前往兰峄城,最多一日,你们便可以过谷,本将会在那边等你们,给你们备下酒肉。”
众将士都是一片怨声载道,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当下随行兵士之中,二十名护卫骑马跟着胡宗茂,蔡诚下令打开木栅栏,放胡宗茂等人过去,一行人簇拥在胡宗茂身旁,在蔡诚亲自带领下,顺着狼牙谷道向前行进。
狼牙谷道狭窄曲折,两边山壁压迫感极强,众人抬头看时,只见到两边的谷顶上,戒备森严,上面竟是早就准备了滚石,大批的弓箭手从上面俯瞰下面,一行人心中却是暗暗心惊,这狼牙谷果然是天险,即使真的拼死杀出狼牙谷,也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狼牙谷道其实并不算很长,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看到出口,蔡诚要镇守狼牙谷,叫来一名部下,令他带着十来名兵士,带领胡宗茂前往兰峄城。
从狼牙谷出谷之后,一行人飞马而驰,黄昏时分已经遥望见远方的兰峄城,兰峄城没有贺州城气派,看上去比关内的城池更是规模小得多,但是这却是金州的心脏。
渐近兰峄城,众人已经瞧见兰峄城头旌旗飘扬,城头兵士甲胄鲜明,依稀看到城门正上方站着一群人,其中一人身着银灰色的盔甲,很是显眼。
“胡将军,张某已经久候多时了。”刚刚到得城下,城头上就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酒菜已经备好,胡将军若是再晚一些,酒菜只怕都凉了。”
说话之人,正是那身着银灰色战甲的将领,年过半百,却是老当益壮,看上去精神健烁,胡宗茂抬头看着那人,脸上显出尴尬之色,知道蔡诚肯定已经早派人先赶到兰峄城禀报,大声道:“张将军客气了,多时不见,你看起来气色还很不错。”
“老夫气色不错,可是胡将军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城头上张叔严叹道:“虽然对胡将军十分思念,可是老夫实在不想这么快就见到胡将军。”
胡宗茂当然明白张叔严是话中带话,眼中划过冷厉之色,神情却还是十分的尴尬,只能道:“张将军莫非就让胡某在城下与你说话?”
张叔严哈哈一笑,跟身边也穿着甲胄的张瀚嘀咕了一句,张瀚拱手下去,不过片刻,嘎嘎之声响起,兰峄城城门缓缓打开,城门里面,左右两派甲士,一个个人高马大,甲胄鲜亮,长枪短刀,一副肃杀之气。
张瀚骑着马,在城门内拱手道:“恭迎胡将军入城!”
胡宗茂面子上更加难堪,若是换做往日,此时在城门迎接的必然是张叔严,如今自己兵败落魄,张叔严并不亲自在城门迎接,而是派了自己的儿子,虽然只是场面上的事情,但是张叔严明显已经是将胡宗茂摆在自己之下。
一众护卫簇拥着胡宗茂进了城,却见到张叔严正在一群部将的簇拥下,正从墙梯缓缓下来,胡宗茂翻身下马来,张叔严缓下墙梯,边走边抚着胡须,居高临下看着胡宗茂,已经问道:“胡将军,楚欢是不是就在你身后追赶?”
张叔严和胡宗茂本就面和心不合,两人都是瞧对方不上眼,如今胡宗茂落魄过来,张叔严自然少不得奚落几句。
胡宗茂叹道:“不错,楚军已经攻下了贺州城,而且封锁了前往天山的道路,胡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突围来到金州,虽然战败,不过楚欢的鬼蜮伎俩我已经是一清二楚,你我联手,楚欢绝对打不下金州。”
“贺州城墙厚城高,怎地就被楚欢攻破了?”张叔严故作疑惑道:“楚欢到底有多少人马?胡将军,你是西北第一守城名将,楚欢区区黄毛孺子,也能破你的城?这真是匪夷所思。”
说话之间,张叔严已经从墙梯走下来,在一众部将的簇拥下,往胡宗茂走过来,他与胡宗茂积怨已久,今日找到机会,那是存心要好好奚落胡宗茂一番,身边的人越多,当众奚落胡宗茂,那就让他发泄的更为痛快舒畅。
第一一一八章 擒王
胡宗茂脸色难看,却还是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盯着缓缓走过来的张叔严道:“如果不是张将军派去的使者,贺州城只怕也未必能破。”
“使者?”张叔严当然明白胡宗茂指的是什么,淡淡笑道:“老夫从无派人前往,倒是你派来的何魁,已经将事情的缘由说的清楚,胡将军,说起来你也是沙场老将,楚欢那等小小的诡计,就能将你欺瞒住?黄玉谭没有带上老夫的令信,你怎能就相信他的话?”
胡宗茂向前走了一步,道:“现在已经不是争论此事的时候,张将军,楚军已经尾随追来,你我还是赶紧商议如何应对追兵吧。”
张叔严叹道:“胡将军,你没有守好贺州,却是连累我金州也要遭受刀兵之祸……!”抚须笑道:“不过你胡将军也不是庸将,既然与楚欢大战一场,楚军现在只怕也已经元气大伤了吧?他想要攻到兰峄城下,还要经过狼牙谷,如果有本事闯过狼牙谷,再商议如何应对也不迟。”
胡宗茂摇了摇头,看到张叔严与自己已经只有几步之遥,陡然间身体一紧,就在那一刹那间,胡宗茂整个人就如同一头突然被激怒的凶手,脚下猛一用力,整个人竟然已经冲着张叔严那一群人扑了过去,众人还没回过神来,胡宗茂已经厉声高叫:“快杀死他们……!”
张叔严正不知胡宗茂所喊何意,眼见得胡宗茂冲过来,只以为胡宗茂要偷袭自己,吃了一惊,陡然间却见到半空中一道阴影,数道身影,竟然如同天上的鹰鹫一般,临空而下,听到冷厉的声音道:“动手!”
张叔严身边的众将一时间呆住,张叔严和张瀚父子倒不是蠢笨之辈,立刻明白了什么,都已经拔刀在手,张瀚已经大声叫道:“他们是楚军!”
张叔严想要退,却已经是来不及,对方一道身影竟然如同闪电般扑过来,速度快极,他方才与胡宗茂不过几步之遥,胡宗茂身边的护卫都是紧跟在胡宗茂身侧,此时陡然出手,距离颇近,加上对方的武功确实了得,张叔严还没有退后一步,就已经感觉到眼前一花,一只手已经探过来抓他的脖子。
“休伤我父!”张瀚一声厉吼,他距离张叔严最近,拔刀也快,挥刀照着那人影砍过去,张瀚自幼习武,武功也不弱,这一刀也是犀利非常。
那身影手中握着一把刀,当张瀚挥刀来砍,他也不去看,一只手挥刀迎过去,而另一只手依然是往张叔严脖子抓过去。
只听得“呛”的一声响,张瀚的刀与那人双刀相接,一声清脆的响,张瀚只感觉虎口发麻,再想变刀,却感觉自己身侧也是有一条身影扑过来。
张瀚只觉得冷风袭人,知道若不回救,后果不堪设想,无可奈何,身体侧闪,反刀去迎击攻向自己的敌手。
胡宗茂如同一头发了疯的狼,拼命向往张叔严身后的人群钻过去,只跑出几步,已经感觉身后劲风忽起,他不敢回头,却听得“噗”的一声响,感觉左腿的膝弯剧痛钻心,支撑不住,摔倒在地,忍着剧痛去看,却发现一支箭矢已经穿透了自己的大腿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