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焕章眼中显出赞赏之色,颔首道:“不错。你要明白,西关现在欠缺的,就是时间,他们拥有制盐之法,而且施行了均田策,据说他们还在雁门关外兴建了贸易场,这种种手段下来,只要西北保持僵势,用不了三两年,西关必然会迅速崛起,只怕到时候咱们北山联手天山,都不是西关的对手,所以在楚欢的心里,能够不战那是求之不得,他只希望争取到发展的时间……咱们的密函到了他的手中,北山的战略意图也就有了实据,万一……!”眼角微微跳动,“万一他将密函交到朱凌岳的手中,你觉得将是怎样一个结果?”
肖恒叹道:“朱凌岳本就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他果真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他们出兵,朱凌岳自然会对我们更加仇视。”顿了顿,双眉微锁,“如果楚欢私下里和他达成协议,朱凌岳未必不会先出兵攻打我们。”
肖焕章凝视肖恒,“你觉得朱凌岳如果知道咱们的意图,会出兵北山?”
“叔父,朱凌岳迟迟不动,就是因为害怕我们和西关联手。如果楚欢和他达成协议,不会插手北山和天山的战事,朱凌岳一定会对我们用兵。”肖恒肃然道:“朱凌岳的目的,自然是要扩张势力,占据我们北山,而楚欢坐山观虎斗,争取时间,发展自己……这并非不可能。”
肖焕章点头道:“所以我才说密函我们不能写过去,那只能让楚欢抓住我们的把柄,人心难测,一旦被楚欢抓住把柄,主动权就完全在他手中。”
“可是……!”肖恒苦笑道:“如果叔父没有亲笔密函,楚欢只怕会怀疑我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真要摆开阵势和我们力拼一场,那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啊。”
肖焕章点头道:“所以这件事情,还需要和楚欢进行秘密的商议。我们只需要西关军先退守到青唐,放开梁子河,等我们佯攻到青唐之后,他们故作不敌,退守到甲州城,我们不用攻下甲州城,只要抵达甲州城下,朱凌岳那边必然按耐不住,一定会出兵。”
“叔父是说,和楚欢密议,让西关军最终退守到甲州城?”肖恒轻声道:“只要他们做出这样的配合,就能够引出朱凌岳?”
“不错。”肖焕章道:“你可以告诉楚欢,只要他配合至此,两军便可以做出僵持在甲州城下的假象,那时候朱凌岳必然从西线攻入西关,我们也会秘密调军,从后方攻入天山境内,尔后西关集结重兵,两军前后夹击,必破朱凌岳。破了朱凌岳,打下天山之后,我们可以商谈地盘的分配问题,到时候天山两道,我们可以和他们各占一州,又或者说,天山两州尽归属我们北山所有,我们北山将会割除青州北部地区交给西关,楚欢手中有盐,需要往关内售卖,割让青州北部地区,可以让他有通道直接进入西谷关,我想这个条件对他一定很有诱惑力的。”
“叔父,你的意思是,让人前去密会楚欢,将咱们的心思告知于他?”
肖焕章点点头,道:“虽然你已经去了密信,但是楚欢恐怕还不能完全理解我们的意图,所以……我们还是需要和楚欢细细商议一番。”
“叔父,你看何人前往合适?”
“此事自然是要十分机密。”肖焕章肃然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恒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别人我是信不过的,而且你和楚欢有过接触,你亲自前往,必然能够得到楚欢的信任。”
肖恒道:“可是……如今兵马还没有集结完成,侄儿手头上的事情……!”
“这个你不必担心。”肖焕章已经道:“即使将兵马全部集结完成,却没能和楚欢商量好个中细节,一切也就等若白费。现在最要紧的,是何楚欢秘密达成协议,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朱凌岳,只要除掉朱凌岳,后面的事情,我们都好商量。”
肖恒想了一下,点头道:“那侄儿将手头上的事情交代下去,然后秘密启程前往朔泉。”
肖焕章叹道:“恒儿,这可要辛苦你了。我信任的人已经不多,能够独当一方的,如今也只有你,你……哎,多辛苦一些吧!”
肖恒拱手称是,又说了几句,这才请辞退下。
肖恒出了门,从后面立刻转出一道身影来,虎背熊腰,豁然是肖焕章的长子肖静笙。
肖静笙上前锁上门栓,回过身时,肖焕章正端着茶杯,品着暖茶,肖静笙靠近过来,压低声音道:“爹,你觉得他前往朔泉,会说动楚欢?”
肖焕章放下茶杯,冷笑道:“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总还是有些希望的。”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肖静笙双手握拳,“我方才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还不是时候。”肖焕章淡淡道:“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第一三五九章 诡算
西北三道都是寒冷之地,相较而言,西关最为寒冷,而天山道的气候反而比其他两道要适宜许多。虽然很多人都说翻过天山道沙州的那座大雪山,气候就会变得温暖起来,但是沙洲通往西边的关隘从来都是封锁的。
往大雪山向西不到百里,又是一片大沙漠,对于中原人来说,那是一片未知之地,虽然曾经也有一些探险者翻过了大雪山,想要探明走过那片沙漠之后会看到什么,但是无一例外,翻山而过的人,便再无一人回来。
时当清晨,鸣沙城总督府的后院之内,朱凌岳穿一身灰色的宽袍,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穗金黄,他无间的动作不快,但是行云流水,大开大合,很有气势。
世人都知道朱凌岳是文人出身,武功是在登不上台面,但是达官贵族,一直以来以佩剑为尊贵的标志,不管是否对武功感兴趣,也都会装模作样学上几手剑法。
朱凌岳习练剑法,倒是以健身为主,这些年来,无论睡得多晚,每天早上他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起来,然后舞上一套剑法。
一名护卫进到院子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过来,而是远远地瞧着,不敢打扰。
等到朱凌岳一套剑法无比,将长剑递给一名侍从,旁边一名丫鬟递上热毛巾,朱凌岳擦了擦脸,那远远瞧着的护卫这才敢上前来,跪倒在地,禀道:“禀报总督大人,费大人求见!”
朱凌岳擦干脸,将热毛巾递给丫鬟,问道:“是费清?他回来了吗?”
“是费清费大人!”
“传他进来!”
很快,天山道礼部司主事费清匆忙过来,到得朱凌岳面前,便要跪下,朱凌岳伸手扶住,笑道:“费主事,你年纪大了,这里也没什么人,就不用这些虚礼。本督这里日夜盼着你回来,你什么时候回到鸣沙的?”
“回大人,卑职昨晚子时时分抵达鸣沙城。”费清弓着身子,“本来想直接过来拜见大人,但是担心大人已经歇下,惊扰了大人歇息,所以这才天亮才赶过来。”
朱凌岳见他一脸疲态,笑道:“昨晚可歇息了?”
“眯了小片刻,不敢耽误大事。”
“费主事辛苦了,还没吃早餐吧?”朱凌岳和颜悦色,伸手牵住费清手臂,“来,本督也没有吃东西,一起随便吃点。”
朱凌岳口上说随便吃点,但实际上他对自己的早点从不马虎,在他而言,遵循古人一日三餐的教诲,早上吃好,中午吃饱,晚上吃少。
朱凌岳对自己的身体十分的注重,早餐也从来不会凑合着,府里专门有做早餐的厨子,除了色香味俱全的精致点心,朱凌岳早餐都会喝上一碗红枣粥加一碗红豆粥,两碗粥雷打不动。
餐桌之上,按照朱凌岳的点心,给费清增加了一份,费清年纪大了,吃不了太多,所以只是另外备了一份红豆粥。
吃东西的时候,朱凌岳也从不处理公事,费清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心里倒是钦佩朱凌岳的沉着,他刚刚从三十六坞堡一路风尘赶回来,朱凌岳却并不急于知道事情的结果,还能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吃早餐,这份镇定,倒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
早餐吃完,两个丫鬟端着银盘上来,里面盛着温热的清水,朱凌岳和费清洗完手,用暖毛巾擦干净,这才到客厅坐下,下人上了茶来,朱凌岳品了一口茶,这才放下茶杯,看向费清,含笑问道:“费主事,甘侯那边,答应什么时候将妹妹送过来?”
费清正在吹着茶末,听朱凌岳动问,急忙放下茶杯,心下有些惊讶,却还是恭敬回道:“大人,甘将军的意思,留甘姑娘最后一个年,年关一过,就会将甘姑娘送过来,与三老爷成亲。”
朱凌岳笑道:“甘将军是个聪明人……!”掐指算了算,道:“距离年关也不过个把月,毕竟兄妹相依为命,还是可以理解的。”
“大人,您又怎知甘将军必然会答应?”
“费主事能言善道,办事妥帖,派你前往,事情就成功了一半。”朱凌岳微笑道:“你进来之后,眉宇间没有沮丧之色,自然表明事情十分顺利。”